也是随着他們再次契合,血脈奔湧終于止息。
傷情好了大半,玄霁也許他下床了。
膳後,玄霁去了院中。
院中已經由人牽來了兩匹馬。
都是黑馬,頭上頂着一撮紅棕色的毛。
一看,并不是很熟悉的馬種。
但看得出,還是可以騎一騎的。
他當然也對試一試沒見過的馬肯定摩拳擦掌。
但他現在這情況,估計能直接摔下馬背去。
玄霁折磨人的手段很多。
這下,顯然是要招呼到他身上。
他暗暗歎息,這玄霁的野蠻霸道,卻一點都反抗不了。
這也是...命中注定的...慘絕人寰...
果然,玄霁讓他一起騎馬去看“藍眼睛”。
“藍眼睛”并非真實的眼睛,而是昆侖山一處奇景——無數大大小小的湖泊群,有着緻命吸引力的深藍色,像是其中藏着星辰大海,看上去隻能一步一步陷入其中,忘記所有。
如同服食了罂粟。
他禦劍而過之時,曾草草看過一眼。
也沒有覺得特别。
這個時候...
他抿了抿唇,又看了看馬,有點猶豫不決。
仍舊的,玄霁沒給他選擇的餘地。
跨上駿馬,把他一扯,扔上馬背。
再一鞭抽去。
那馬兒便撒蹄狂奔。
這...
他除了選擇握緊缰繩,還能如何?
隻是...
這種折磨,頗為要命。
那馬兒應該是受過什麼訓練,根本不需要缰繩的控制,就一路而行。
來到“藍眼睛”處,便自發地停了。
終于停了下來。
他暗感劫後餘生。
此刻,也是他第一次懷疑,他難道是那天生騎手的例外?
這個時候,他比那剛開始學着騎馬的人都狼狽。
腿肚子打着顫。
腰間尾骨的酸麻痛直擊天靈蓋。
算了~
左右也沒人。
他索性趴下去,抱住馬脖子,這個姿勢顯然會好受些。
玄霁随後而來。
瞧着他這副模樣,騎着馬繞了他兩圈。
最後停在了一側。
将那馬鞭對折,撥了撥他的臀瓣。
那意思非常明顯——趕快起來~
然而...
萬分糾結,實在是怕了這魔鬼,還是緩緩爬了起來。
估計這臉色是相當的難看。
但玄霁是一點都不介意。
一下就換了馬。
從身後與他前胸貼後背。
不拿鞭子的那隻手鉗住他的下巴,令他的視線集中到“藍眼睛”上。
原本,面對此番情形,他應當是内心抗拒,身體順從的,但這個時候...
“藍眼睛”果然擁有魔力。
他漸漸深陷...
腦中慢慢昏蒙一片。
如同混沌時期。
一片霧氣霭霭中,曾經的那些碎片逐漸聚集凝結。
但碎片卻并未拼合,隻是聚在一起,發出耀眼的光。
如同盤古開天辟地。
腦中清晰了一瞬。
繼而又像是忘記了這麼一瞬的清晰。
他被玄霁扳過身子,側坐在馬背上。
玄霁鉗着他的後腦。
兩人眉心相貼。
涼意...
熱意...
透過薄薄的一層皮膚,相互傳遞。
有那麼一刻,他和玄霁都應該看見了一座巍峨的宮殿...
心潮澎湃...
但又很快止息。
玄霁輕輕吻了吻他。
他從怔然中回過神,與玄霁糾纏起來。
他們難舍難分。
後來,額頭相抵,輕輕喘息。
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隐約的“他”。
相視而笑。
他窩在了玄霁懷中,讨要答案。
玄霁笑而不語。
他微微咬牙。
玄霁嘴角的弧度就沒收起來過,還有些壞地湊近他的耳旁,讨要薪酬。
他真想把這奸商給一腳踢下馬背去。
然而,最終也沒怎麼的。
夜幕很快垂下。
玄霁拉着他的手,走進藍光璀璨之中。
應當是來到了湖泊群的中心,此處恰好有塊石頭,可以落座。
玄霁拉着他坐下。
又一次,讓他看“藍眼睛”。
他照做。
隻是...
他看了看天上的雲,再看了看“藍眼睛”中的雲。
這...
很不對勁...
怎麼“藍眼睛”中的雲在使勁流動,而應該是被倒映着的天上的雲卻無動于衷?
這...
再仔細看看,又覺得之前的一切仿若錯覺。
正當他莫名之時,玄霁拍了拍他的肩。
他轉頭看去。
玄霁沒有言語,隻是從懷中拿出一隻銀質帶着龍紋錾刻的匕首,輕輕沖着手指一割。
他眼睜睜看着玄霁流出的血滴在白岩上,邊緣泛着藍光。
這...
血腥不知道擾動了什麼,他聽見了水聲。
四下一望,卻什麼都沒有。
再次去看那奇異的血時,卻見得不知從何處鑽出了一條銀環蛇來,正如癡如醉地吮吸着玄霁的傷口,為玄霁止血。
傷口的血被吮吸幹淨。
銀環蛇也隻悄然離去。
留了怔愣的他。
恍恍然的,他想起了第一次放血時候的情形。
拼圖被拼合一塊。
他垂了眼,問玄霁,是不是天意?
玄霁沒有回答他。
他卻知道答案。
後來,雙劍加入了局中。
拼圖又完整了一些。
他們也更加珍惜相守的日子。
卻沒料到雙劍之事的曲折。
星星看多了,衍天之術便不再高不可攀。
他們都見得了拼圖模糊的輪廓。
他原以為玄霁與他想的一樣,卻沒想到,玄霁會為運功走火的夙玉吸取望舒寒氣。
他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玄霁竟還設計太清宗煉逼他原諒。
玄霁真的...太可惡了...
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陽炎與冰息本就一體。
調和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
心頭不知是何等滋味...
後來,在那處禁地,他與玄霁最後一次見面。
玄霁一開口便是将紫英托付。
他...在這個時候,便已經推算出紫英根本不是慕容承的孩子,而是玄霁的孩子。
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再一聽這托孤之言,便已經明白紫英的處境,以及玄霁的盤算。
除了歎息和答應,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并且,他也不得不感歎,命運的齒輪就那麼嚴絲合縫。
長樂陵的選址,恰好是極陰之地。
地下的地脈全為冰川所彙。
這...
始終,關于那段宮闱秘事,更多的都處于他的猜想階段。
玄霁是那頂尖的鋸嘴葫蘆。
想要從其嘴中讨到答案,簡直是猶如蜀道。
去往東海。
囚居之地,為東海炎脈之源。
神格歸位。
他卻不想踏進瀚宸宮一步。
情願躲在酋伏山,以神術看過那一段苦苦掙紮,讓空寂的胸腔凝出玄冰...
也不想再看到那個沒心的聖君。
他不想回瀚宸宮,在聖君眼中,等同于不想回家。
立刻實施抓捕。
見到衛士之時,他無比平靜。
知道會是這樣的後果,毫無異議地跟着走了。
回宮後,見到玄霁,也胸腔之中毫無波動。
随意選了間房,眼前清靜最好。
可聖君哪裡會放過他?
又一次癱瘓...
還是以神格癱瘓...
聖君果然好手段...
幾次癱瘓之後,聖君竟終于解釋起了曾經種種。
但他卻還是沒了心思。
這般模樣,估計也讓玄霁沒了耐心。
竟直接關進了聖墟的思追鏡之中。
思追鏡中,全是心魔。
以折磨心智為樂。
他又不是那金石心腸,哪裡過得去這種地方?
最終...
他還是低頭了。
此時,玄霁才以柔熔剛。
他當然...
也許,時間真的過去了太久,他都忘記他的卧榻之側,酣睡的可不是聖君,而是猛獸。
這一次...
喉結輕輕動了動。
還是感到喉嚨幹澀。
此刻,一點指尖輕輕覆蓋在他的喉結之上。
潤澤而下。
确實舒服。
但卻又有了一點冰涼,點了點他的膻中穴。
他一怔。
有些艱難地側過頭去,竟見得小白。
他有點迷蒙。
小白吐了吐信子,又晃了晃腦袋。
小白腦袋上的冠上的藍寶石竟熠熠生輝,折射出了一條奇異的龍來。
東君瞪大了眼:“竟是...靈蒼龍?”
他見過玄霁的星蘊,也是靈蒼龍。
他們之間,其實很少有現在這樣的黏糊。
多數時候,都是他們躺在床上,十指緊扣,他們的星蘊吻頸糾纏,情意綿長。
現在,居然有人的星蘊是這個...
意思就是...
他一下開悟。
聖君也看到了,卻是斂了斂眉,語氣複雜:“這個小笨蛋~”
東君撇了撇嘴:“虎父無犬子,這簡直就是誤人子弟~”
聖君湊近東君耳畔,熱風柔吹:“但某些神可也是小笨蛋的叔父呀~”
預計到即将風吹雨打葉搖曳,小白趕緊溜了。
東君側過頭去:“胡攪蠻纏~”
聖君笑笑,當真去胡攪蠻纏了。
***
紫胤睜開眼時,發間的霜華早已散去,見到的便是冰藍色的一條長相奇異的龍正将他團團圍住。
他略略一怔。
擡起手來,指尖試探着觸碰這條奇異的龍。
但指尖并無觸感。
他很快明白過來,這是他的星蘊。
然而,居然...
現在想起,瓊華派也果然奇異,居然并不修行那最基礎的星蘊之法。
莫非...
焚寂...
看起來,當初與現在,果然有着非比尋常的藕斷絲連。
瞧着紫胤并不搭理,靈蒼龍歪了歪頭,索性窩進紫胤懷中,一雙龍眼之中全是委屈。
紫胤略略低頭。
隻見了委委屈屈的威武神獸。
莫名的,感到一種有趣的反差。
嘴角竟輕勾起來。
美人一笑,當然百媚橫生。
靈蒼龍看得心旗搖曳。
忍不住地蹭了蹭紫胤。
紫胤此時也隻能非常模糊地感覺到一點點。
想着應該是修行不深的緣故。
再看了靈蒼龍一眼,便散了功。
緩緩站起身來,轉過身去,站定。
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後,面色淡然:“你做的。”
語氣出奇的肯定與平靜。
此刻,望舒劍之上,坐着一散着白發落拓不羁的英俊男兒。
一腳踩在望舒之上,同側手肘一搭,另一隻手撐着望舒,斜斜睨了紫胤一眼:“如何?”
紫胤略略低垂眼睫:“...為何?”
那英俊男子冷冷一笑:“與你何幹?”
忽而,那男子欺身上前,壓迫極重,一把攥住紫胤的衣領,眼睛微眯:“少用這種态度跟吾說話~汝不夠資格~”
說完,沖着紫胤一攮。
紫胤後退數步,才勉強站定。
背在身後的手緩緩一握,一把透明的劍便在手中。
說時遲,那時快。
整個靜室一下就卷進了漫天劍雨之中。
劍光火閃。
輕轉騰挪。
氣勢如虹。
潛龍在淵。
卻...
當然不敵盤古大神開天辟地之神器之利。
紫胤被望舒劍指咽喉。
看着他的武器被他的劍靈持有,還指着他。
一股無力感自紫胤心中橫生。
果然還是...
望舒收了劍,清淡地揚了一下眉:“沒你爹的本事,休想吾為汝所用!”
眼中的犀利與桀骜,根本不加掩飾。
紫胤一怔。
而後在心底裡緩緩歎了口氣。
看來,還是要借水靈珠之力。
果然還是太弱了。
藏于袖中的右手微微一握,一顆冰涼舒潤的珠子便出現在紫胤掌心。
紫胤緩緩催動心法,意欲駕馭望舒。
卻沒看見望舒邪肆的嘴角。
心法運行到一半,紫胤忽而左手撫心,嘔出一口血來。
望舒好整以暇地看着,手指一勾。
紫胤手中的水靈珠完全不受紫胤的控制,自行飛到望舒的手中。
望舒單手抱臂,把玩着水靈珠。
任由水靈珠在五指間翻騰。
唇齒間含着不屑:“想借水靈珠的力量?”
浪蕩地笑上幾聲。
眼神忽轉犀利:“癡心妄想!”
收了水靈珠,右手迅速一握。
一條環節柔鞭立刻在手:“還道君子端方?不過爾爾。今日便替汝父好好教導教導汝!”
一鞭甩去。
卻被紫胤一個下腰輕松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