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童生見那女子掏錢如此痛快,也就咬死一貫不松口,隻當見不到對方已經掏不出錢來。
商青歌見那趙童生不見一貫銅錢不撒手,又把大舅劉洋的幾十文借了過來。
她正想跟趙童生打借條時,一個着全新棉襖,但袖口十分窄小貼身的年輕男子送來了三串錢,隻道:“我也想聽聽女賈的疑惑以及讀書人的高見,隻在下家資不豐,隻能湊這三串錢來蹭點學識,還望女賈不要介意。”
商青歌也不知這人是什麼意思,她現下隻想把那趙童生踩在腳下,便不問緣由收下這些銅錢,點好數,把錢匣放在一個剛剛清出的桌子上。
趙童生剛想上前把錢匣抱起,商青歌一下擠到趙童生和桌子中間說道:“錢銀已湊齊,不過需得趙童生你為我解了惑才能拿走。”
“你這女子,怎可與男子離得這般近,罷了,你想問什麼。”趙童生擡起的手向下一甩,退後幾步,往商青歌背後瞧了一眼,見那匣子還在那,商青歌的同伴也沒在匣子附近,确定兩人不是扯謊,才道:“你有什麼疑惑早早道來,莫耽誤我回家讀書。”
看趙童生應了,商青歌才松了一口氣。
也是幸運,原來的商青歌不說飽讀詩書,那識字看賬還是不在話下的。
倒是從現代穿來的商青歌,都沒完成九年義務教育,還是成年後逼着自己讀了個夜校,拿了個中專畢業證。
剛穿來她拿着葡三姑娘的信,那是十字不認識七個,剩下三個全靠猜,要不是大丫鬟小米會識些字,她連信都看不全。
為了不動聲色把字認會,她每天白天就讓人念書,到了晚上又悄悄把人驅走,根據白天的記憶,注上拼音,第二天借口書壞了,使人買了新的書來,再讓人念上一遍,這才把字學得七七八八,恰巧,小米給她念的就有這麼一段故事。
“我前些日子看了本書,書上說咱們的開國皇帝建武帝愛民如子,視民為傷。
當年還是王爺時,在馬龍崖與前朝亂軍作戰,戰況激烈,兵士戰馬皆有損傷,為後續作戰,也為補貼士兵,建武帝曾下令,軍無糧,殺馬食肉。
因戰馬與兵士曾同在戰場進退,兵士不忍下手,建武帝下令用傷馬換百姓的活豬。士兵多,豬肉少,建元帝便讓兵士吃最好的肥肉,将領吃瘦肉,而他自己隻吃豬雜碎。”
商青歌這話一出,剛剛還因被人看到吃豬内髒而羞愧的食客,這會也不羞了,甚至還有一兩個剛剛連東西都沒吃完便走的食客,見自己的碗還沒被收走,又坐回剛剛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皇帝都曾吃過,我有什麼不能吃的,小二,再來兩個餅子。”還有人大聲嚷嚷道。
劉洋見有客人要餅,沖到鐵鍋前快手撈出兩餅子,自豪地大聲回道:“客官,馬上來。”
剛剛吃過豬雜的食客們都面有榮光,但商青歌并未停下話語,而是接着問道:“我還看過,當時正在後方主持大局的趙太後為了給前方将士多種些糧食,親自下田種谷,有人曾勸阻趙太後,說她乃王爺之母,不應做賤民之事。
趙太後曾答,王爺所做之事,王爺所建之國,就是為了消滅世上的賤民,以後所建之國,有皇帝,有太後,有官員,有商賈,有農戶,百工,有富戶,有貧戶,大家各司其職,各者謀利或有不同,但貧戶農戶也可憑借雙手改變命運,絕無賤民一說。”
其實商青歌話語剛剛過半,趙童生就想跑,可惜被那群幫閑攔住了去路。
這趙童生仗着自己讀過書,常常目中無人,自己就是蹭吃蹭喝的,還把他們當自家下人呼來喝去。現下有人能教訓他,他們當然幫忙。
“我想請問趙童生,建武帝吃豬雜碎難道是因為他比手下的将領兵士更微賤?趙太後的誓言難道隻是戲台上的說詞?”
“趙童生,為何不言?”商青歌上前一步,逼近趙童生,趙童生被商青歌的氣勢所亥,不自覺退後靠近最蔑視的幫閑們。
“趙童生,快言。”李小哥一把将推出趙童生推到人群中央,起哄道。
“趙童生,快言。”
……
“趙童生,快言。”
有李小哥的起哄,剛剛不少被趙童生罵是賤民的食客都出言擠兌他,更有甚者朝他丢起菜葉,泥土。
逃不了的趙童生隻能用袖子遮住羞紅的臉,不敢出聲。還是市令怕出事,帶着人擠開一條路,把趙童生放了出去。
“各位客官。”商青歌從桌下拉出一條凳子站在上面,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說道:
“這賤民因何而來,小女子讀書不多,不敢多說,隻知這民賤不賤,那得京城大官們當不當百姓是人,做不做人事,要是當咱們是人,做人事,那咱就是民,要是不當咱老百姓是人,不做人事,那咱就是賤。
咱們江晉立國以來,就沒有賤民一說,沒有賤民當然也就沒有賤食一說。
百姓辛苦,一個銅闆當兩個使,這豬雜碎既能吃,還好吃,為什麼不能吃?
我不僅要把這豬雜碎賣給百姓,有一天,我還要把這豬雜碎賣給咱們縣的縣丞大人,縣丞夫人,縣丞公子和姑娘,我能吃,你能吃,他們當然也能吃。”
“說得好,給我來兩份,一份現在用,一份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