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聽連縣丞公子都吃了她家的豬雜碎,那嘴就沒停過,非要商青歌把現場給她描述一遍,聽到商青歌向趙童生提問的時候,更是一驚一乍的,“姑娘,都怪你,今兒不帶我出門,要我在,就那種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讀書人,我一手挑三個都不是問題。不過姑娘,你也太厲害了,真可惜,我沒見到。”
四月其實已經年滿十九歲,比商青歌還大倆歲,但估計在家時也是寵着的,即便當了奴仆幾年,也完全沒有這個時代十九歲女子的成熟。
剛入商家時,她除了力氣大,會燒火,其他細緻活一概不會,所以在商家隻能做些打掃的活計,平日裡與其他丫頭們也不曾言語幾分。這回了鄉下,整個人倒是鮮活起來,商青歌倒是極喜歡她的性子,沒有這個時代大部分女子那種拘束。
商青歌看四月拿着菜刀和熱水,幾下就把那隻讓她忙活了半天的大鵝上了西天,自個也抓緊時間,把調料和配菜備好,又瓦出一些面粉,她打算做一些水晶包和荷花酥,明日送些到縣丞府,剩下的放攤子裡賣,若是食客歡喜,以後也多添幾樣生計。
“大力她娘,一會把這簪子拿去當了,買兩斤豬肉回來,今兒你娘家侄子要來,咱們也沾點他的光,開開葷。”縣裡北邊一座破舊的宅子内,一個頭發花白,身上着密密麻麻補丁粗布的老婦人,從箱裡摸索出一個銀簪子遞給一個年輕婦人。
年輕婦人不肯接這銀簪子,推回老婦人的手說道:“娘,這可是公公生前留給你的唯一遺物,可不能當。昨日秦娘子又幫我接了個活計,我手頭還有些錢,再說了我家侄子也不是外人,不用買那豬肉,北市熱鬧,花樣多,我去北市買兩肉兜回來就行。”
“瞎說,咱家窮,買不起羊肉,家裡又沒有喂雞鴨,但也沒有客人來,連個豬肉都不準備的。
你相公出門好些年沒消息,前些年你爹娘家境好時,也經常帶些米糧來接濟咱們,現下你侄兒要來縣裡找活計,往後的日子咱們不說,至少今日得置辦幾樣好菜,好好招待一番。”
老婦人把那簪子往大力娘手中一塞,用力把大力娘往外推,“休得多言,快拿了簪子去,莫扣扣搜搜地丢了我徐家的臉。”
大力娘拿着簪子出了門,蹲在離家不遠的牆角不住抹淚,早些年她相公沒跟着行商外出時,家裡條件也是不錯的,那時娘家父母身體也健康。
後來,相公為了給兒子大力攢些媳婦錢,就接了出遠門的活計,這一去就沒了消息。偏娘家大哥意外傷了腰,父母操勞過度,這些年也得靠她接濟幾分。這婆家娘家兩頭都是熬油般過日子,實在讓她不得不精打細算。
她哪裡是不想給侄子買些豬肉吃,她是怕大力一時找不着活計,會在家裡住上很久,這多一個半大小子,家裡花費就得多上幾分,就她手裡的銅錢,家裡快見底的米缸,實在讓她做不出花二三十文錢買肉吃的事。
大力娘正傷心着,突然遠處傳來秦娘子一雙兒女的聲音,她趕緊抹了淚,免得讓人看笑話。
“娘,再給我一塊豬心吧,就一塊。”
“娘,我不要豬心,我要豬肺,我也隻要一塊。”
“回家再吃,你們都吃了好幾塊了,你們爹都沒吃過。”
“娘,不要嘛。”
“娘,就一塊。”
“真是服了你們,說好了,最後一塊。”秦娘子拗不過一雙兒女,正準備從籃子裡撿出兩塊豬雜碎來,沒想到剛轉彎就碰上了鄰居大力娘。
她習慣性地想把籃子往後一藏,又想起這大力娘家比她家還貧,這豬雜碎自家想吃就有錢買,大力娘要想吃,怕是得考慮半天才行,也就不遮掩了。
“是大力娘呀,這是要出門買菜?是了,昨兒聽你說你侄子要來,是要去集市買肉菜做席吧。”
大力娘一聽秦娘子說到買肉菜,沒搭話,隻是尴尬地笑了笑。
秦娘子隻一眼,就知道對方窘迫的情況,打開自家籃子說道,“大力娘,别怪我說話直,我家人多,賺再多銅錢也不夠花,你家人少,但大老爺們不在家,進項也是不行。
這南市最近開了家豬雜碎店,價錢很是便宜,不拘兩文三文都能買上一大碗,味道很是不錯,縣裡有名有姓的公子哥們都吃過。
我勸你,别為了面子,今天買了肉,過幾天全家靠喝水過日子。要是你想讓席面好看點,還可以多花二文錢,買幾個水晶包和荷花酥,又好看又好吃,不過就是要去早些。”
大力娘看着那籃子裡傳來的油香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又看那荷花酥美得不像樣,當即決定去南市看看。
“這荷花酥好看吧,可惜那水晶包,人太多,那些公子哥也是不像話,早早派了人在市集裡守着,幾籠幾籠地買,一點也不給咱平民留。”
秦娘子看大力娘瞧了一眼籃子就要往南市趕,急忙在後面吼道:“大力娘,你要買豬雜碎的話,記得帶個大碗,不然少不得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