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館開在盛京臨安街,那邊住的多是尋常百姓,不像顧府所在靜安街這般,名門貴戶雲集。
她們主仆二人裝作姐妹,來到了仁心館。醫館此時并沒什麼人,隻藥櫃前站有一人正忙着抓藥。那人見顧顔她們進來,便停下手裡的活,沖着裡面喊:“成郎中,有病人來了。”
醫館堂廳與内室隻用了簡易竹簾遮擋,不一會兒的功夫,竹簾就被人掀起。一年約二十五六,身姿闆正,眉目俊朗的人從内室走來。
顧顔清楚,此人便是成霁安。與印象中的綁匪截然不同,他不僅氣質溫潤,甚至還有些書卷氣,不似綁匪那般陰狠。
雲月剛進來時,心裡還有些緊張,使勁抓着小姐的手不放。如今真見到傳說中的綁匪,竟也心生懷疑,這成郎中不論是橫看豎看,怎麼也不像能綁架娘子的兇惡之徒啊。
“不知哪位娘子身體不舒服?”她二人愣神的功夫,成霁安就已來到身前。
“阿姐近日總覺得身體不适,我便陪她一起來看。”顧顔說出已想好的說辭,語氣淡然。
“對,我總覺得身子乏,還勞煩郎中幫我看看。”雲月腦筋轉的快,隻随顧顔的話來接。
“姑娘請坐,我先幫你把脈。”
成霁安将雲月帶到椅上坐下,趁他把脈的功夫,顧顔環視了整個醫館。
四四方方的廳,除了一整面的藥櫃,就隻有一張桌子,幾張竹椅,西牆邊還砌了一張并不怎麼大的床,整個廳看起來有些空蕩蕩的,卻也沒什麼不妥。隻是這竹簾後又是怎樣的光景,就不好說了。
顧顔一進醫館,就聞出似有異香。她目光落在角落裡正焚燒的香爐,暗歎怎麼大白日就焚這麼重的香。
“姑娘脈象平穩,氣色看着也并無大礙,不知姑娘在何處做工,是否因太操勞的過?”成霁安收回把脈的手,語氣平和道。
雲月一時沒想好說辭,隻慢悠悠開口:“我在……”
“我們曾在城西那家品香坊做工,幹的活是很多,我與阿姐幾日前才剛剛辭工。”紅兒此前就在這家香料店做工,顧顔特意讓雲朵去打聽了來。
“我也去過一兩次,那老闆是西域來的胡商。他的香确實很獨特,是盛京原來沒有的。”
成霁安說這話時,語氣淡淡,顧顔也察覺不出他有什麼異常。
“一般去買香料的,都是些年輕娘子,像郎中這般的,還真是不多見。”
成霁安站起身:“我也是覺得新奇,就買來試試。”
“如今醫館點的香,聞着倒很舒心,味道也是我原來從沒聞過的。”顧顔這話也不是胡謅,她确實從未聞過。
成霁安來到藥櫃前,正想從櫃裡取藥,卻見他手猛然一抖,連藥都險些沒拿穩。
他将藥包遞給顧顔:“姑娘嗅覺靈敏,不虧在品香坊做過工。你阿姐身體并無大礙,隻是休息不好,才會覺得身子乏。這藥你拿回家,用三碗水熬成一碗,給她服下,晚上再好好睡一覺,也就大好。”
顧顔接過藥:“成郎中這藥是早就備好的?看來,與我阿姐這般病症的,還不算少。”
成霁安笑了一聲,便湊顧顔近了近,用隻有他二人能聽見的音:“這藥不過是尋常的補藥,你阿姐身體無恙,隻是太過緊張,才會覺身心疲憊。若想治好,隻需醫心。”
顧顔聽完他說的話,忍不住擡眸望向他。看來這成霁安的醫術,也算精湛,假以時日,也可成大器。況且學醫之路漫漫,這裡面的艱辛,不足以外人道也。
他又為何要自毀前程,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來。
“我明白郎中的意思,回去後會多照顧阿姐。”
“以後二位哪裡還有不舒服,隻來仁心館找我就好。自然,我這仁心館,娘子能不來,還是不來為好。”
成霁安粲然而笑的君子模樣,若不是顧顔上世知情,真會被他所表欺騙。
顧顔淡淡一笑,随後便付了錢,與雲月一起離開了仁心館。
在回顧府的路上,顧顔一直在思考成霁安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不放過,細細斟酌。
“小姐,這成郎中當真是綁匪?我怎麼看,也不覺得像呀。”雲月挽着顧顔的手,小聲與她道。
顧顔笑笑:“這世上的壞人,不是每個都能一眼認出。況且,知心知面不知心,這老話能流傳至今,也有它一定的道理。”
雲月驚詫,她看着眼前淡定自若的小姐,有些摸不着頭腦。自上元節那日午後,她就覺得小姐好似變了一個人,不僅僅是喜好改變,就連這性子也變得更沉穩了,從内而外的散發着原先不曾有的穩重。
“小姐,雲月還有一事不知?”
顧顔猜出她想問什麼:“你想問我,我是如何知曉成霁安就是綁匪?”
雲月立馬點點頭。
“雲月,有些事不是一兩句就能解釋清。以後若有機會,我會詳細與你道來,你回去後,也囑咐雲朵一聲,此事切不可外傳。”顧顔知道,隻要是自己的吩咐,她們必會遵守。
雲月雖還懵懂,可既然小姐吩咐了,她隻管照做就好。
閑話間,二人就到顧府外。顧顔見府外還備着轎,她認出那是阿爹常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