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蒼涼,東方既白。
“不要......不要......”
躺在床上的女子,眉頭緊緊蹙着。噩夢之中,明無月的臉上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爬滿了淚水,隻口中一直不停地呢喃着“不要”二字。
刺眼的鮮血在夢中染紅了她的雙眼,女子凄厲的尖叫聲險些将她的耳膜紮破。
迷迷蒙蒙,如夢似幻。
她看着父親被人打得苟延殘喘,剖心挖膽,看着兄長被割破血喉,看着姐姐被人按死在地上,可她卻在一旁無能無力。
“不要.....!”
她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喘了幾口大氣,才發現自己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濕。
自從家人出了事之後,她便時常噩夢,即便說現下入了東宮,卻也還沒從前幾日的那場禍事之中緩過來。
她揉了揉有些許發痛腫脹的太陽穴,坐在床上喘着粗氣緩神。
少女坐在床上,長發随意松散地落在肩頭,一雙柳葉眉似蹙非蹙,因着方哭過,眼眶通紅,十分惹人垂憐。
樣貌生得極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了叩門的聲音。
明無月平複了些許心緒,找了件外衣披上,便出去開門。
見到來人,她出聲喚她道:“姑姑......您來了。”
被喚作姑姑的那人,應了下她的話,她看她形容如此,便不難猜出方才她被噩夢驚擾。
她問,“是做噩夢了?夢到.....你的家人了嗎。”
她問得小心翼翼,怕又惹明無月傷了心。
明無月垂首應是,聲若蚊蚋,聲音低得幾乎都要聽不見了。
她見少女如此可憐模樣,歎了口氣便往屋子裡頭去,明無月阖上了門,亦步亦趨跟了過去。
兩人在桌前面對面而坐。
“林姑姑,還是謝謝您能救我,若非是您,我現下......恐怕也隻是一具幽魂。”
明無月先開口打破了一片沉靜。
林姑姑看着明無月清減的面容,又想起了她的遭遇,沉沉地歎了口氣,她緊緊盯着明無月,囑咐道:“孩子啊,你這命是太差了些,但好歹你也算是撿回來了一條命,往後可千萬不要尋傻事啊!”
她看明無月如此生無可戀之态,忍不住出言相勸。
雖說這樣的事情,打擊确實大,但好歹是活下來了,總也不能去尋了短見。
明無月見林姑姑想歪了去,忙保證道;“姑姑既救回了我,我便斷不會尋死。”
她如此保證,林姑姑才放了些心下來,她又問她,“那你往後打算如何?”
明無月本是和親人一起上京,現下親人在途中遭遇了山匪,她的父親、兄長、姐姐,皆都命喪黃泉,四個人,隻有她一個人撿回了一條命來。
林姑姑見過她的親人,也知明無月在他們面前就是個被嬌寵的小姐,全家的老幺,做哥哥姐姐的,哪個不疼她?
現下他們都出了意外死了,留下她一個人,往後又該如何是好。
現在她是将她一同帶回了東宮,讓她暫有容身之所,可過幾日見完了先皇後,過了忌日,她也要離開東宮,那她又該如何?
明無月聽林姑姑問她往後的打算,卻忽然起身,跪到了林姑姑的跟前。
她道:“姑姑,您能不能讓我留在東宮,阿月......阿月實在是沒有地方去了,我爹爹死了,哥哥姐姐也死了,我沒家了,我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裡。”
明無月說着說着,眼睛又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變紅了。
一雙杏眼,就這樣水靈靈地望着她。
林姑姑趕緊上前将她從地上拉起身來,“有話好好說,做什麼這個樣子!”
明無月卻怎麼也不肯起身,她抓着她的衣袖不放,仍舊長跪不起,她啜泣道:“姑姑,我真的沒有地方去了......”
林姑姑見扯不動她,便幹脆松了手,她道:“不是我不願意讓你留下,東宮不是一般的地方啊......”
她将她帶來此處,本就已經怕惹了太子不開心,如今,還留下她,怎麼說得過去。
況且說,明無月從前看着也是個做小姐的人,現如今,為人奴為人婢,可又受得住這等磋磨?
明無月知她顧慮,繼續哭求道:“姑姑,我什麼雜活髒活都能做,我能吃苦,我幹什麼都成!求您收留我吧!”
現如今,她又哪裡還有什麼要求,她隻要留在京城,留在東宮就行了,隻要能留下,便什麼都行了。
她要留在京城,找出家破人亡的真相。
她絕對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