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後,林正趕來驢車送一雙兒女出村。送孩子們去修行是好事,他想顯得高興一點,但還是藏不住眼眶裡的泛紅。
以後這家裡就真的隻剩下他一個了。
村民們今天大多都沒去幹農活,一汪汪全聚在村口等着給林炎、絡川送行。
張月拿了一大包茶葉來,小心翼翼地遞給絡川:“這是我炒的,你帶上吧。”
王秀語氣不善:“小月,她都要去當修行者了,怎麼會看得上你炒的茶。也不怕人家嫌棄。”
王秀并不認為自己哪點比絡川差。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沒有一個已經當了修行者的哥哥。
要不然今天跟着走的人就是她了。
“多謝。”絡川沒理會王秀,擡手把茶接過去後從袖子裡掏出個小紙人,“送你。”
這紙人就是用最普通的草紙剪的,一個圓溜溜的頭下帶着胳膊和腿,看起來像是給小孩玩的東西。根本不值什麼錢。
王秀看到這回禮,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擠過人群朝着林炎那邊去了。她得在林炎面前刷刷存在感,萬一林炎下次回來把她也帶走呢。
張月沒管徑直離開的王秀,她把紙人捧在手裡看了看:“絡川,你是給我剪了一個你嗎?”
她們是好姐妹,張月自然認為絡川剪了一個自己給她留作紀念。
張月和絡川從小一起在竹林村長大。除了之前刻意疏遠的兩個月外,她們幾乎每天都會待在一塊。現在絡川要離家遠行,張月越來越後悔之前那兩個月沒有好好和絡川說話、玩樂。
見張月發呆,絡川疑惑地問:“你不喜歡?”
張月想起之前絡川分五香糕的場景,深怕絡川要把紙人收回去,連忙說了好幾遍“喜歡”,然後仔細地把紙人收進了貼身的荷包。
絡川瞟了眼低頭跟林父說話的林炎,聲音低了兩分:“我走以後你除了洗澡外,都要貼身帶着。睡覺時可以把它放在枕頭下,總之不能讓它離開你身側。若是碰到什麼事,你就把紙人拿出來覆在手心裡,問題或可迎刃而解。”
“為何?”張月不解。
既然是好朋友的臨别禮物,她是打算回家就放到嫁妝箱子裡收着,免得弄髒弄丢了。
絡川沒說話,林炎在附近,有些話她不能挑明,以免被看出什麼問題。
張月命格較弱,此前去小福山受驚後,命宮中又帶了一縷煞氣,容易招惹來麻煩的東西。未來恐怕有血光之災。
但是有這紙人在,就不會出什麼大事。
張月見絡川低垂着眼睛,連忙拉着她的手說:“好好好我聽你的就是了,你要是有空記得回來看我。我們還去小福山采野菜采茶葉。”
“好。”絡川揚唇笑了笑。
這一刻,張月看着絡川的笑并沒有了那種讓人心裡發毛的感覺,仿佛從前那個絡川又回來一般。
趙恒站在人群裡對身旁的陳英說:“英哥,你之前不是說有話想對絡姐姐說嗎?”
他今年才十三歲,還不能理解陳英看絡川的眼神,也不能理解陳英欲言又止的落寞。
“我們以後不一樣了。”陳英的聲音淹沒在嘈雜的送行聲中。
說不出為什麼,但趙恒隐隐覺得英哥也許很快就要離開鐵匠鋪了,以後就隻剩下他還在師父手底下學藝。
“爹,我和妹妹走了。”林炎示意林父不用再送。
林正拉停驢子,終于停下步伐:“走吧走吧,好好照顧你妹妹,你也是,多吃點飯,冷了多穿點衣裳。我在家好的很,用不着你倆挂念。你倆要是有空就多寫兩封信回來,回頭我找孫秀才給我念。”
他站在原地看着林炎帶着絡川步步走遠,擡手揉了揉眼睛。
等确定再也看不到孩子們的身影時,林正趕着驢子打算回村子,卻發現驢車上的草垛裡放着一個布包。布包打開,他給絡川的那一百兩銀子就放在裡頭。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不知道用什麼木頭雕琢成的小人偶。木人偶的四肢做得粗糙,但面相看着卻很精緻,眉眼清晰,五官有幾分像絡川。
這是怕他想念,留了個東西做紀念?女兒什麼時候做的這個木人偶的?林父先是歎了口氣,随後握着這個木人偶越看越喜歡,駕着驢車朝家趕去。
兒女自有兒女福,兒女不在他享福!
日子還是要好好過,這樣才不會讓他倆擔心。
絡川已經和林炎抵達腳店和大部隊彙合,另外兩名新招收的外門弟子年紀和絡川差不多大。一個是易城首富之子尚永甯,一個是翰林千金關尋雁。
溫元思耐心細緻地和衆人交待接下來的路程和注意事項。
“出發吧。”确定新招收的三名弟子都沒有别的疑問後,溫元思開口。
關尋雁看着分給她的高頭大馬,臉色白了白:“我……”
舒梨向她伸出手:“和我同乘吧,急行三日便到一字崖了。”
急行三日的意思便是除了晚上休息四個時辰外,其他時間都要用來趕路。
“師姐,我一定會學會騎馬的。”關尋雁攬住舒梨,暗暗保證。
“好。”舒梨溫和地笑笑。
“你呢?”周越聞看向尚永甯。他也決定發揮一下師兄愛。
尚永甯翻身上馬,動作利索流暢:“師兄,我會騎。”他在易城常去郊外策馬打獵,馬術騎乘不在話下。想到這一點壓過關尋雁,尚永甯忍不住心中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