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表聲悄然劃過，方迎錯開女孩的眼神，擡手接過盤子。

“來的時候吃過了，謝謝。”

女孩沉着臉打量一番方迎，末了轉身進了屋内：“你膽子不小。”

方迎一時分不清對方是在說接單這件事還是不吃雞蛋這件事。

不過她除了掙錢之外隻需要考慮把學生教懂，其他的無所謂。

方迎跟着女孩走近屋内。

灰色家具，灰色牆面，就連女孩的衣服都是灰色的。牆壁看起來幹淨但年久失修，再向裡走去就能看到滿樓梯堆積的書籍，立式鐘表正對大門。

此時正值整點，表上的木雞伴随着鐘聲探頭，旁邊的綠蘿斑斑，新鮮葉子盡數落地。

女孩接過方迎手上的盤子一把扔進了垃圾桶，她腳步無聲，坐在沙發上仰頭看着方迎：“老師，請先自我介紹。”

方迎被這一系列動作搞得摸不着頭腦，她将書包放到沙發上：“我姓方，國邦大學在讀研究生，初試456分。”

女孩聽到國邦大學時癱着的臉總算有了一絲波瀾，她嚴謹地伸手：“憑證。”

幸好在來之前方迎在光腦上找到了原主的初試成績，不多不少也是456分。

而且通過這幾天的備課發現，方迎對于專業課的理解十分透徹，背了兩遍後就想起了原主的所有知識。

這也是她今天敢赴約的前提。

她曾經努力過，非常明白孤軍奮鬥時半路被騙的感受，當時接單隻是一時腦熱，如果沒有完全的把握她不會來。

女孩檢查完方迎的憑證後總算是松懈了點，她示意方迎坐下，将專業書從茶幾下面拿了出來：“我叫周六日，目前進度為零。”

書籍嶄新到甚至都沒拆封，周六日将書推到她面前，深灰色的瞳孔慢慢向周圍擴散：“方老師，你覺得我現在準備來得及嗎？”

方迎簡直感同身受，她抹了把虛拟的眼淚，毫無芥蒂地幫周六日拆封新書：“當然沒問題，學習的最佳時機永遠在當下。”

快要發散完的瞳孔突然停止了擴張，周六日深深地望了一眼興緻勃勃的方迎，無趣地收回了眼神。

經過這幾天沒日沒夜的複習，方迎的知識儲備和傾訴欲到達了頂峰。她将專業課四本書兩兩放在一起，簡單畫了張框架。

“精神力保護專業的參考書雖然有四本，但其實這四本書中共通之處很多，我将它們分為兩部分。”

方迎将《喪屍學概論》和《喪屍精神力保護原理》兩本書的目錄翻了出來，放在一起比對着：“可以看到，概論的一二四五章對應原理的一三四七章，這八章的知識你可以合并為四個章節。”

她又将《精神力保護實務》和《喪屍保護分析研究》推了出來：“這兩本書同理。分完後可以發現，專一隻有九個章節，專二有七個章節，共十六個章節。”

“每個章節東西不少，但勝在通俗易懂。背誦速度快的話，兩天或三天背完一個章節不成問題。”

周六日心如死灰地躺在沙發上，任憑方迎的規劃激情如何攻擊都屹立不倒：“方老師，聽完你的安排，我更像一具死屍了。”

她像是在故意找茬，瞳孔又開始發散：“老師，我背不住該怎麼辦？我還能考上嗎？”

周六日從沙發上緩緩起身，她逐步靠近壓上方迎的小指：“背不住的話，我可不給錢哦。”

盡管如此，方迎也并未生氣。她在網站上看過雇主的信息，一戰失敗，居家準備二戰。

少數二戰人會愈挫愈勇，但恐懼才是多數二戰人的常态。

他們被迫貼上各種标簽，被動接受外界打擊，然後開始自我懷疑，幫着外人打擊自己。

“背不住的原因有很多。”方迎猝不及防開口，将書合上直視周六日。

果然。

果然又是這樣。

周六日心中悲涼，瞳孔擴散的更快，壓住方迎小指的手掌慢慢探出尖刺。

隻要方迎敢冒犯她一句，她一定會被刺穿。

周邊氣流湧動，方迎聞到了一些古怪的味道，她敏感地發現了小指上的刺痛感，卻反手握住了周六日的手。

“可能那天天氣不好，也可能那天的營養劑不合胃口。”

兩個世界裡方迎身邊也沒什麼人，由此造就了她不善言辭的性格。如果讓她插科打诨或者威逼利誘倒是爐火純青，但說好話卻讓她有點如芒在背。

她扯了扯嘴角勉強勾出一個尴尬的笑：“不論如何，都要肯定自己。”

内心像是被奇怪的熱流充盈，周六日恢複擴散的瞳孔，奮力掙開右手嘟囔了句“無聊”。

“當然肯定我也是很有必要的。”方迎将新設計的方案拍到周六日面前，“信我，得永生。”

剛剛有些感動的周六日：……

“叽——叽叽——”

熱血番被腳下的刺痛翻過頁，方迎彎腰将茶幾下面的毛茸茸掏了出來。

小雞被捉在手中也不消停，它努力低垂着頭啄方迎的手指，溜圓的小眼睛散發着幽幽紅光。

一時間屋内被雞叫聲環繞，方迎猝然擡頭望去，隻見牆角、鐘表、吊燈、廚房玻璃上都有小雞奔跑。

樓梯間堆放的書籍嘩啦啦全部展開，一隻隻小雞從書籍裡跳出，直到剩下最後一隻時，書籍一開一合帶着小雞上了天。

“叽叽叽——”

“叽叽叽——”

灰色牆壁倒影殷紅，無數小雞影子在牆上踱步，方迎再次笃定草坪下柔軟的殼和小雞無關。

單是性格就不在一個維度好吧。

小雞奔騰的場面太過震撼，偏偏房子的主人眼冒金光：“怎麼辦老師，我的寵物很生氣，背書環境被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