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讓是這裡唯一的異類。
無論是與城裡人不同的體型、膚色,還是廉價的衣褲穿着,無一不彰顯着他的便宜、平庸。
江讓努力忽視旁人投來的的隐晦目光,抓着蛇皮袋的手愈發用力,他緊緊盯着自己破舊的運動鞋。
運動鞋上已經有破皮的部分了,即便在離家前他已經認真擦拭過,但泥點依然存在,甚至在這座整潔的城市的映襯下顯得愈發髒污。
一種惶恐、擔憂的情緒席卷上心頭,甚至讓他産生了幾分退意。
但是想到家中的情況,江讓還是沒法當做視而不見,老老實實打消了念頭。
主家在一片高級别墅區内,古典西式的建築極具特色,深棕色的屋檐邊角雕刻着扭曲、動感的花紋,米白色的牆體與冰裂紋镂空花窗融為一體,過分昂貴,像水晶球中禁锢的宮殿。
江讓因為沒有身份錄入,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了,無奈之下,他隻好拿出自己破舊的按鍵機打電話給那個親戚。
沒過一會兒,就有一個穿着白襯衣,胸前系挂着絨黑圍裙的青年人走了過來。
對方和保安大概說了兩句,便順利領着江讓走了進去。
青年也是個beta,看上去十分健談的模樣,他沒有瞧不起江讓鄉土的模樣,反倒是跟江讓說了不少主家的情況,一直到快要到别墅門口的時候,他才遲疑地低聲問道:“江讓,你那個介紹你來的親戚有沒有告訴你崗位情況?”
江讓微怔,搖了搖頭,高大的身闆肩頭微微垂下,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
青年小聲道:“李家在峤城很有名望,家中成員幾乎都在聯邦中擔任不小的職權,現任家主唯一的兒子李顯生來體弱多病,今年娶了峤城老派貴族戚家的omega兒子戚郁,沒想到新婚沒多久,李顯就因病去世了,李家那位老家主深受打擊,也病倒了。”
他說着,語調愈發低了下來:“也就是說,現在李家和戚家幾乎是戚先生一個人攬權,戚先生.......很不好伺候,不僅僅是新婚喪夫的原因,戚先生還有些偏頭痛,在你來之前已經趕走了好幾個貼身照顧的人了。”
“其中還有一個因為得罪了戚先生,不僅一分錢都拿不到,被趕出去後,在峤城甚至連一口飯都吃不上。”
江讓黑瞳微微收縮,在經曆過農村的艱苦生活後,青年對于吃不上飯有種打骨子裡來的深刻恐懼感,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麥色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繃緊,顯出一種流暢的力量美。
他啞着嗓子慢吞吞道:“吃不上飯?”
青年仆人點頭,瞳孔中隐着餘悸:“不隻是沒飯吃,沒有人會賣任何東西給他,他在峤城活不下去。”
江讓慢慢垂頭,退卻的惶恐再次漫上心頭。
他隻是個普通人,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在人人平等的社會,他尚且能夠渾水摸魚,勉強生存,但是在這樣一個階級森嚴的聯邦社會,在感受到權力對普通人近乎窒息般的壓制後,江讓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繼續待下去。
青年人看他垂頭不語的模樣,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趕緊止住了話頭,他轉移話題道:“好了,已經到了,待會兒管家先生會讓你領一套衣服,然後大緻告訴你主家的一些規矩,你快去吧。”
江讓腳步微頓,輕輕歎了口氣,跟在對方身後走了進去。
别墅内燈火通明,水晶壁燈連成一片,米白雕花的牆壁與走廊上上挂着許多色彩單調的畫作,大多是黑、白、灰,偶爾會多出幾抹觸目驚心的深紅色。
大廳中蜿蜒而上的大理石歐式樓梯融着黑色镂空花紋扶手,極具貴氣。
但不知道是不是看慣了鄉野間的生機與缤紛,江讓總覺得别墅内的環境十分壓抑,甚至讓他産生了一種喘不上氣的錯覺。
旁邊打掃衛生的仆人訓練有素,即便是看到有新人來,也隻是掃一眼,随後沉默垂頭,沒有多餘的話語。
管家是個中年男人,也是個beta,鬓角邊有不少白發,看上去頗有氣質。
他見到江讓大緻問了幾句就沒再多話,隻是強調了一點,要絕對服從主家、也就是那位戚先生的命令。
并且,江讓也不是現在就能留下來,一切都要等到晚間戚先生回來,看戚先生的意思決定。
江讓心中揣揣,依着管家的意思去換了仆人的裝束。全新的環境讓他的行動都變得遲鈍了起來,即便看上去高大健壯,青年的神态卻總讓人覺出幾分卑微與平庸來。
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因為肌肉與身體過于流暢優越,而導緻穿上白襯衫都容易崩裂開扣子,甚至是露·點的時候,青年麥色的面頰中、連帶着耳根都顯出一片過分明顯紅暈。
江讓努力吸氣,絨黑圍裙将白色襯衫貼着皮肉捆束在腰身上,乍一看過去,肩寬腰細,身材絕佳,周身的力量感與蓬勃的生機感令他多了幾分野性的美。
倒也不怪旁人總是将他誤認為alph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