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荼一把拉住樓岸的手,直視着他。
他嘴角勾起,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你我此次不期而遇,頂多算是故友之交,叙舊完了也便罷了,自是分道揚镳,各自謀事。”
“樓二公子真是好心,的确不負樓家君子盛名。”姒荼盯着他,語氣嘲弄:“難不成你還真準備日日同我待在一處?”
樓岸垂眸将手抽出,心裡慢慢将分道揚镳四個字念了幾遍。
他擡頭,眼裡盡是冷然:“有何不可?”
兩人視線相交,彼此互不退讓。
姒荼被他噎到,面上的淡定幾乎維持不住,他擰着眉:“不是,你這樣到底圖什麼啊?”
樓岸輕笑一聲,看着他:“圖你身體康健,圖你無病無痛,圖你能夠留在我身邊。”
“夠了嗎?”
他眸光中盛滿了笑意,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眼前的人,像是在問他:
姜茶,我的答案,你還滿意嗎?
姒荼被他灼熱的目光燙到,匆匆移開了視線,但還是十分嘴硬:“我不要,我還有大事要做,你這樣是限制我的自由,非君子所為。”
要死,他堂堂魔教教主,這些年就算是沒見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還是頭一回接不住别人的眼神。
主要這人頂着這麼一張好看的臉,還說那樣的話,誰頂得住啊。
啧。
樓岸見他閃躲,也不逼他,垂眸理了理袖子,不鹹不淡地道:“你在找玉蝴蝶。”
姒荼蹙起了眉:“你調查我!”
樓岸自動忽略了他的質問,反客為主道:“我可以幫你。”
姒荼這會兒正不爽,他輕嗤一聲:“車馬行都找不到的人,你拿什麼幫我。”
“車馬行找不到人,金陵台可以。”
他朝姒荼攤了攤手,淺淺一笑:“在下不才,正是金陵台主人。”
金陵台,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情報買賣組織,這一點與車馬行相像。但與車馬行不同的是,金陵台更與達官貴人、顯赫權臣以及江湖裡的各大門派交往密切。其涉及的産業廣度,與消息靈通程度,都是車馬行遠遠趕不上的。
若說車馬行做的是與江湖上尋常人的交易,那與金陵台交易的,都是非富即貴、門路極廣之人,因此金陵台也掌握了衆多獨一份的秘辛情報。
空氣中一時靜了兩秒。
姒荼看着他,覺得荒謬:“你是煙邈夫人?”
可是這金陵台的煙邈夫人不是個婦人嗎,他早些年還同養父柳北如一起見過。
那煙邈夫人雖隔了紗帳,看不清具體面容,但氣質溫婉,頗有種大家閨秀的味道,姒荼也無比确信那是位女子。
而且,從時間來說也對不上啊。
煙邈夫人在江湖上聲名大噪的時候,樓岸還是個臭小子呢。
看着姒荼懷疑的目光,樓岸在心底暗自歎了口氣。
他頂着姒荼的眼神,拉過他的手放在掌心。
姒荼心想這人什麼毛病,動手動腳的,他還生氣着呢。
他剛準備憤怒的抽回手,就被樓岸的一句話定在了原地。
“煙邈夫人是我娘,在你離開後沒多久,她就過世了。”
樓岸拉着他的手,聲音有些低沉:“我見了她最後一面,她把金陵台留給了我。”
“這之後數年,煙邈夫人都沒在公開場合露過面,是以江湖中人并不知情金陵台主換了人的消息。”
“不是,你等等,”姒荼有些沒緩過來:“你就這麼輕易地把這種機密級别的消息告訴了我?”
樓岸沖他笑了笑,又晃了晃他的手:“本來就沒想瞞着你。”
“而且......倘若那玉蝴蝶真的能解你身上的毒,有金陵台的情報,你也更容易找到他。”
許是提到了母親的緣故,樓岸此時神情有些低迷的意味。
他垂着眼皮,把玩着姒荼的手指,長長的眼睫遮住了他眼裡的情緒,在臉上落下一道小小的陰影。
姒荼這麼看着他,好像又見到了五年前那個有些孤僻的少年。
面對樓岸這副樣子,他心裡終是軟了軟,再開口時,語氣已經恢複了正常,不再冒着火。
“行吧,我信你說的。”
他不知道的是,某人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唇角悄悄往上揚了揚。
“但是,真的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你的内力。”姒荼在這方面還是不肯松口:“我的身體我清楚,我的内力還算壓得住它,頂多偶爾會難受些,不至于讓你冒着那麼大的風險給我輸送内力,萬一不小心出了岔子怎麼辦?”
這的确不是鬧着玩的,要是真出了狀況,輕則傷及筋脈,重則走火入魔。
“我知道,所以我隻會輸送極少部分内力,引導它們在你體内運行一個周天,起到壓制作用就行了,我會很小心的。”
見姒荼還要反駁,樓岸用牽着姒荼的那隻手搖了搖,歪着腦袋沖他笑:“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還是很惜命的。”
姒荼見他的确是心中有數的樣子,擰着眉沉默了半晌,勉強松了口:“行吧。”
随後又小聲嘟囔:“誰擔心你了,我明明是擔心我自己。”
樓岸笑而不語。
這個人,他找了整整五年,如今好不容易再遇見,他定不會放他離開。
壓制毒也好,找人也罷,不過都是他不想放他離開的卑劣借口罷了。
用盡手段,也不過是想眼前的人,能夠在他身側多停留幾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