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殘存的情緒似乎還郁結在心頭,戎音眼圈泛紅,有種想落淚的沖動,可到底還是沒有哭出來。
鲛人族從不輕易落淚,原主也隻在預感到自己即将死亡時掉了一顆小珍珠,不過很快就悄悄丢掉了,沒有叫那些壞人知道。
戎音捂着胸口,默默祝願原主的靈魂能返回心心念念的故鄉。
戎音平複自己心情之際,遊廊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是有人來了,而且不止一個人。
“多虧陛下真龍之氣庇佑,才能讓王爺尋得鲛人這等珍寶,王爺命我等快馬加鞭将鲛人送至京城獻于陛下,就是為了昭示我大晟國威浩蕩,即便是遠在深海的鲛人,也會忍不住靠岸朝拜啊!”
這番話裡除了馬屁就是馬屁,當今陛下最厭惡官員發表這種不務實的言論,蔣旬也清楚這一情況,但他不得不這麼說啊。
他本是景王的大舅子,沒什麼本事,就擅長溜須拍馬,景王會讓他負責送鲛人上京,也是因為覺得他嘴皮子厲害。
誰叫景王被抓住把柄,讓皇帝知道了他當年涉嫌謀殺自己呢。
想十年前,前朝皇帝昏庸暴政,朝廷混亂,地方官員更是欺壓魚肉鄉裡,導緻民間怨聲載道,百姓活不下去,隻能揭竿而起。
起義軍規模較大的共十支,宗政家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可打到後面,那些起義軍死的死散的散,隻有宗政家越挫越勇,最終成功登上皇位,建立了新朝。
宗政家這支起義軍的領頭人叫宗政明,是當今皇帝宗政逍的父親,其實他才應該是大晟的第一個皇帝。
可不幸的是,在起義軍入主京城前,宗政明得了急症沒搶救過來,硬是倒在了離稱帝最近的那一步上。
宗政明與發妻共有四子一女,發妻早亡,女兒嫁給了自己的得力屬下,四個兒子都骁勇善戰,多次奔赴戰場厮殺,立下赫赫戰功。
隻是大兒子被敵人砍斷一條腿,成了殘廢,自然無緣皇位,剩下的角逐者還有三位。
因為宗政明死得匆忙,沒有留下遺言,所以他們仨都能去争奪那個位置。
三個兒子都有野心,宗政軍被迫分為三大派,其中争鬥如何激烈隻有他們自己了解,世人隻知這場兄弟相鬥的結局是老二因“病”而亡,老三主動退出,老四宗政逍成了最後的赢家。
宗政逍登位後,追封父親為太上皇,母親為皇太後,這三年來勤政愛民,民間對他的評價還算不錯。
而大晟的官員們,特别是朝中重臣 ,跟百姓的看法剛好相反,他們對宗政逍的印象隻有兩個字——懼恨。
宗政逍吸取前朝滅亡的教訓,對待官員尤其嚴苛。
别說前朝遺臣,就算是對跟宗政家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也照樣不假辭色,犯錯的該判就判,老實的也管束堤防。
護國将軍曾經在戰場上救過宗政逍的命,可他家旁支子弟仗勢強占百姓土地、傷人性命時,即便護國将軍親自面聖求情,宗政逍還是判了旁系滿門抄斬。
連着護國将軍也被帶累,宗政逍批評其治下不嚴,更是趁機奪了他不少實權。
宗政逍當上皇帝後,因各種緣由殺了不少官員,朝中人人自危,如同一根根繃緊的弦,隻需輕輕一碰就會斷裂反彈。
君臣關系緊張,私底下官員們都稱宗政逍為暴君。
而且宗政逍不知因何原因,患有很嚴重的失眠症,這導緻他性格越發的陰沉狠辣,官員們更加避之如虎狼。
幾個月前,宗政逍在抄一位獲罪武将的家時,偶然發現了武将三年前與人來往的書信。
書信内容為武将與宗政青合謀,想要殺害宗政逍,奪取皇位。
宗政青就是景王,當初主動放棄皇位的老三。
因為宗政逍覺得他還算識相,又不想背上踩着親兄弟屍體上位的罪名,就封了他一個閑散王爺,趕去了偏僻荒涼的封地,還讓人暗中盯着他。
根據武将所說,他留着信是想着如果有一天能用到宗政青,這些東西就是威脅他的利器,但沒想到信會落到宗政逍手裡。
拿到信後,宗政逍覺得或許有編造陷害的可能,秉承捉賊拿贓的理念,宗政逍命令暗衛在景王處尋找證據。
景王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惜命的他連忙送上鲛人,希望宗政逍看在他這幾年還算老實的分上,能饒他一命。
而叫自己大舅子蔣旬上京面見皇帝,不僅是因為他很會拍馬屁,更是想讓宗政逍知道,自己身邊都是這種廢物點心,自己即便有心造反也沒有那個資本。
隻是宗政逍會不會喜歡這個鲛人,又會不會看在鲛人的面子上留他一命,這誰也猜不準。
蔣旬早就聽過宗政逍的“赫赫威名”,覺得這是他這輩子耍嘴皮子壓力最大的一次。
聽着蔣旬的馬屁發言,宗政逍陰森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也不知是喜還是怒。
蔣旬小心翼翼地擦着冷汗,與兩位内侍一同,跟在宗政逍身後往鲛人池而去。
宗政逍的暗衛遍布景王身邊每個角落,是以他早就知道宗政青給自己送了個鲛人來。
但他裝作不知,也沒有命人專門修建水池給鲛人居住,蔣旬等人進宮後,隻能先把鲛人安排在百獸園的普通魚池裡。
幾人到後,放眼望去,魚池裡并沒有鲛人的身影,蔣旬被吓得臉都白了,心想鲛人不會是憑空消失了吧。
而宗政逍的目光,卻早早被水池角落,那雙掩藏水邊花草後的淺藍眼眸吸引了過去。
同時,他聽見有一道溫潤的聲音小聲道:他就是皇帝嗎?看上去不像個好人。
宗政逍眉頭不自覺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