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月立刻喜歡上了它,牽着馬兒來到獵場。
她此前從未學過騎馬,甚至覺得這東西很難,也不是一個淑女該做的事情。
所以,連她都沒有想到,池婙不過是示範了一遍上馬下馬的動作,她就能立刻完美複現出來,甚至可以穩穩地坐在馬鞍上,驅馬慢慢往前走。
池婙望向她的眼中多了絲驚訝,“看來你比我想的要更有天賦。”
趙明月聽到這句誇贊,心中很是得意,微微擡起下巴,感受着微風吹過臉頰的惬意。
“難道阿娘以為我很差勁?我小時候可是很厲害的,和那些世子們打架都從未輸過!隻是阿爹更喜歡溫柔高雅的女兒——啊!”
馬兒忽然快跑起來,她立刻夾緊馬腹,伏身抱住了馬脖子,倉惶尖叫起來。
池婙騎馬跟上來,随在她身側,“放松些,試着慢慢坐直身體。”
趙明月深吸了口氣,試着讓自己放松下來,慢慢松開手,抓住缰繩,坐了回去。
池婙笑道:“很好。”
天邊紅日漸漸沉下去,地上影子變得細長,山林寂靜,寬闊的獵場上隻聽得到哒哒的馬蹄聲響。
趙明月興奮地跑了一下午馬,就像是釋放了天性一般,等從馬上下來,才發現腰和腿都酸得不行,走路直打顫。
最後,她是被池婙攙扶着回去的,用過晚膳後,還被她留宿在殿中。
躺在陌生的床上,旁邊的人還是她既敬且畏的池皇後,趙明月還以為她會緊張到睡不着,結果頭一挨上枕頭,就沉入了香甜的夢鄉。
直到半夜時分,她被一陣響動驚醒,昏暗光線中,隐約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站在床邊脫外衫。
是去起夜了嗎?趙明月太困了,迷迷糊糊嘟囔了一聲,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翌日,趙明月醒來,發現池婙已經起身,披了件輕薄的夏衫,坐在床邊喝茶漱口。
丹映從外面快步走進來,她衣上還沾着晨露,走動間帶起一股含着草木清香的微風。
她來到池婙身前,先是看了趙明月一眼,才輕聲開口,“主子,聖上他,薨逝了。”
“什麼?”趙明月頓覺腦中轟鳴起來,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是聽錯了嗎?還是說她還在做夢呢?
擡手掐了一下胳膊,強烈的痛意立刻讓她清醒過來,不是夢。
可丹映的聲音卻好像是從遠處傳來的,“主管太監王禮親自來報的信,不會有錯的。”
趙明月依舊無法相信,她匆匆起身,穿上衣服,和池婙一起趕往淩霄殿。
可她并沒有立刻見到皇帝,在池婙進去寝殿後,她就被攔住,請去了偏殿。
當值的太監們都沉默着,臉色蒼白如紙,即使面對她的詢問,也說不出任何有用的話。
趙明月很明白這些人的恐懼,如果阿爹真的死了,他們都要殉葬。
她在偏殿坐了一會,總管太監王禮走了進來,屏退衆人,躬身向她行禮,“奴才見過公主。”
趙明月有些訝異,王禮是皇帝跟前侍候的大太監,一向不将她這個公主放在眼裡,怎麼忽然變了态度?
難道是因為皇帝這個靠山倒了,想要讨好新帝的姐姐嗎?
可是比起年幼的趙純,勢大的池皇後才更值得投靠吧。
王禮看起來很是悲痛,“公主,聖上并非因病去世,而是為賊人所害!因此,有些事,奴才不得不向公主求證。”
對于皇帝的死,趙明月依舊覺得不真實,也生不出更多的情緒,平靜開口,“公公請說。”
“昨天晚上,公主是和皇後待在一起嗎?”
“是的。昨晚我和阿娘睡在一起,早晨聽到噩耗後就立刻趕了過來。公公為什麼要這樣問?”
王禮臉上蒙上一層憂色,像是在思索什麼,過了一會,才慢吞吞地說:“事已至此,奴才也沒有什麼好隐瞞的。”
“昨天早上,皇後來見過聖上,奴才在殿外侍候,也不知道皇後說了什麼,竟惹得聖上勃然大怒。皇後一離開,聖上就命奴才草拟廢後诏書——”
“什麼?廢後!”趙明月身形一晃,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
“奴才自然是苦苦相勸,可聖上卻很堅決,根本不聽奴才的。更讓奴才沒想到的是,诏書還未頒布,聖上就驟然歸西了。”王禮說着,湧出了眼淚,神情很是凄惶。
不過,他究竟是為皇帝傷心,還是為自己未蔔的前途傷心,就無人能知了。
趙明月卻一下子看出了他的意圖,猛地站起身,“你這是在懷疑皇後嗎?”
王禮撲通跪了下去,“奴才不敢!”
趙明月怒斥道:“阿爹為人所害,分明就是你們這些太監侍衛們防護不周。王公公,你不以死謝罪就罷了,還意圖污蔑皇後,真是好大的膽子。”
王禮臉色瞬變,擡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巴掌,“奴才該死!奴才隻是想查出謀害聖上的兇手,絕沒有别的心思!”
趙明月看都不看他一眼,越過他快步走了出去,随後徑直走到主殿,推門進去。
她本想将王禮一事告訴池婙,可等她看到殿裡的情形時,瞬間僵在了原地,一絲寒意悄然爬上背脊。
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昨晚睡到半夜,好像醒過來一次,正巧看見池皇後站在床邊。
腦袋裡嗡的一聲響。
那時候,池皇後究竟是去起夜,還是去殺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