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朋友”也是如此禮貌客氣嗎？聽上去重讀了“朋友”這兩個字。他這是在表達對我擅作主張拉近關系的不滿？還是詢問在我心裡是把他當成什麼人？

這點時間不足以讓我仔細地思考，于是我選擇了個保守穩妥的答複：“對朋友自然不至于，隻是理查德先生于我而言是重要的盟友，自然不能失了禮數，那樣顯得不夠尊敬。”

“盟友嗎...認識近兩個月來，中田先生已經幫了我四次，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呢。”

“四次？讓我想想，高槻先生按照你的說法算作一次，小野寺先生确實是我介紹過去的，嗯...還有兩次是怎麼回事？”

“第一次見面時在寶石店門口，某人出聲制止了抓着我衣領的明石小姐。”

“那次你也有辦法脫身的吧，比如像對付代代木公園的三個醉鬼一樣使用拳擊，或者解釋清楚之類的。”

“以明石小姐當時的狀态，很難用語言讓其冷靜，而且我也不會對女性動手，中田先生來得正是時候。”

“那最後一次是？”此時我心裡也生出了些好奇

“...某人發給我的甜點名單，上面的甜點味道還不錯。”

“噗。”本來想憋住笑的我，還是不小心洩露出了一絲笑聲。

“你那是什麼反應？很失禮耶！？”

“覺得你很可愛...啊，不是，我突然想到了開心的事。”自控力全放在壓制笑意上的我，一不留神說出了一部分心裡話。

“你的前半句我聽到了，果然，還是絕交吧！”說着将頭撇到一邊作生氣狀，當然羞紅的耳朵和半邊臉頰也沒逃過我的觀察。

他還真容易上臉，這種潔白如石膏的皮膚上出現绯紅會很明顯，根本掩蓋不住。

“别，别，理查德大明神大人有大量，原諒小人的冒犯。”我趕忙雙手合十說道。

“...這次隻有言語上的道歉，沒有更多了嗎？”

“哎？甜點嗎？我可是把記得的全發給你了，那可是幾乎涵蓋了整個東京，一時半會兒應該夠你...你已經在幾周時間裡把它們都嘗遍了？”

“美味的甜點總是不嫌多的。”這麼說着的理查德有些眼神發飄，似乎是羞于承認某些事實。

我的心裡又湧現出許多吐槽：“這家夥是不是甜點當飯吃也能管飽。”

這次我有足夠的心力壓制住不合時宜的言語，隻是挑選了一個合适的說辭：“我可沒有留一手，真的是把記得的都告訴你了，除了...”

理查德原本發飄的眼神忽然聚焦于我，語速偏快地搶過話頭：“中田先生可是保證過：告訴我從夢中看到的“所有”美味甜品的名字和商店位置，如今看來是沒有遵守承諾！”所有兩個字被重讀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那兩個甜品可沒有出售的店鋪，名字的話應該叫“中田正義”牌布丁和牛奶寒天，是我夢中的“正義”給“理查德”親手做的，理由是感謝後者給予的關照，那位“正義”确實在Etranger做兼職期間學到了很多，成長了不少。”

“很明顯成長得還不夠成熟，不然也不至于做出摔寶石的舉動。”

也許是并非親身經曆隻是聽我轉述，眼前的理查德并不能理解或者感動于“正義”摔寶石的舉動，對此隻是不贊同地搖頭。

對此我也抱有相同的不贊同，考慮到這個話題的敏感我還是選擇讓其終結。

剛好此時服務員端來了咖喱飯和草莓巴菲，我們便也暫時停止交流，并開始進食。

進食的同時我也注意到對面這位眼睛半眯，一臉愉快地一勺一勺進食草莓巴菲，桌下還傳來有節奏的輕響；這幅光景我也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

“他看上去很幸福，這種狀态下的他比平時更加閃耀。”我心裡淡淡地想着：“和我這樣不起眼的家夥完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存在，各種意義上。”

要是我的計劃成功，且猜想正确，那麼應該很快就會和眼前這位減少聯系乃至淡忘彼此。理查德是出身貴族的寶石商，喜歡寶石，喜歡甜點；我是出身普通的大學生，既不喜歡寶石，也不喜歡甜點，和這位唯一的交點就是眼下共同的利益。

絕交什麼的，隻有一個交點的兩條射線，經過這一交點，兩條射線之間剩下的本來也就隻有永恒的距離。

理查德和我就是那兩條射線，始點不同，方向不同，交點惟一；因此，盟友也好，朋友也罷，都隻會是暫時的。

不過，在可預見的結局到來以前，我還是可以享受這份美味的咖喱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