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子對我的評論不置可否,繼續順着她的思路講道:“進入笠場大學後,我其實有些失落,中學時礦物岩石同好會的大家各奔東西,沒有一個人和我一起進入笠場大學,我想要在笠場大學再次建立一個礦物岩石同好會,最終因為大學社團的最低人數要求沒能通過申請。”
“你應該叫上我,我和下村還能給你增添點人氣。”
“那已經是去年的事了,當時我和正義君還不熟,何況,最低人數要求也不是一兩個人的事,礦物岩石的愛好畢竟相對小衆,至少在笠場大學似乎沒有多少同好。”晶子輕歎一聲,接着補充:“所以,笠場大學有正義君,我真的很高興。”
“…你到了新地方之後,總會遇到其他同好,你的學生中肯定也會有人願意聽你講述礦物和岩石,晶子你應該對自己的口才稍微自信一些。”
“不一樣,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正義君。”晶子搖頭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正義君,兩周前的周四,你曾經說過你【從小就是孤身一人】,某種程度上我又何嘗不是,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忙于打拼事業,把我交給了保姆,懂事後我就時常去我父親的書房,父親他收藏了不少礦物和岩石,還有不少相關的書籍,我的童年就是靠這些打發時間。”
“我很遺憾,不過你至少還有新海小姐這個發小。”
“确實,我的處境在上小學後得到了顯著改善,我上小學後認識了亞貴,當時我們經常到附近的山上撿石頭玩,亞貴想來也是那時候發展出了對礦物和岩石的興趣。”
也許是因為天天面對骷髅谷本滔滔不絕地談論礦物和岩石,聽久了自然就耳濡目染也說不準。
晶子又接着道:“當時還有一位大哥哥,名叫穗村貴志,時不時就随他父母來我家玩,我們家和穗村家有長期往來,穗村先生從小就像哥哥一樣照顧我,我和他至今還保持着聯系;穗村先生也很喜歡寶石呢,正義君你和穗村先生肯定也很談得來。”
“這我就放心了,聽上去谷本同學的過去還算幸福,有新海小姐這位發小,有穗村先生這位大哥哥。”
畢竟,這些我可都沒有,當年我要是擁有這種長期穩定的同輩關系,也許我就不會形成這種孤狼性格。
不過,過去的都過去了。
“幸福…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有時也會感到寂寞,希望有一個兄弟姐妹什麼的。”
“新海小姐和穗村先生難道不算是兄弟姐妹?”
“不一樣,亞貴和穗村先生确實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們,但是他們依然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這個詞,我這幾分鐘聽晶子你用了好三次,請問究竟是哪裡不一樣?”
“怎麼說呢?其實完全是一種直覺,亞貴和穗村先生,他們和我總感覺有種本質上的差異,我一直也很迷茫,我現在或許可以理解。”
頓了頓,晶子繼續道:“我第一次看到正義君的時候,我當時就覺得:這人和我好像,現在仔細回想一下,應該是因為我們童年都沒有父母陪伴,這種經曆帶來的某種…氣質?”
“…有你我這種經曆的人很多,照你這麼說,其實和你相似的人會有很多,晶子你是不是搞錯了?”
“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氣質,還有正義君你關于寶石的許多觀點,簡直是說出了我的心聲,有時候我都分不清哪些觀點是我的心聲,哪些觀點是正義君的話語…正義君的話語和我的心聲混雜在一起,這可真實一種奇妙的體驗。”
晶子繼續道:“我偶爾也會想:也許,正義君就是我,我就是正義君,我和正義君是同一本質的不同外表,就好像數字1和表達式3-2之間可以加上等号,因為二者是擁有同一本質的兩個數學對象。”
“…數學對象并不存在,數學隻是一種語言。” 我一時無言以對,沒話找話地評論道。
“正義君你怎麼這樣!你一定要在現在和我探讨數學本體論嗎?”晶子不滿地抱怨道,随即又補充:“語言作為比喻,那就是英語I和日語私,很有趣吧,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書寫和發音,背後卻有相同的意義。”
“請你不用再解釋了,你的意思我完全理解。”我趕緊說道。
“…所以,太久見不到正義君,我會有點寂寞。”
“…我真的很驚訝,原來晶子你這麼重視我。”
“你才知道啊!不過,也怪我之前沒把話講明白。”
“謝謝你。”
頓了頓,我又不放心地繼續補充道:“晶子你千萬别幹傻事,私立高校并不是一個好去處,私立高校本質上更接近商社,工作環境遠遠不如國立和公立高校,私立高校的老師要承擔很多額外的雜事,工作壓力很大,我中學時去的就是私立高校,這些是我親眼所見。“
“安心啦,正義君,我父母也一直跟我念唠這一點,我真要去私立高校,他們肯定坐不住。”
“…那麼,今天我們就不再談你的未來規劃,你回去好好想想,實在不行和你父母談談,看看他們有什麼建議。”
我督了一眼之前被我放在晶子旁邊的盒子,開口問道:“這顆托帕石你想怎麼處理?”
晶子不假思索地用右手拿起盒子,放到我手邊。
“這顆托帕石我可不想替你保管,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晶子語氣堅定地說道,表情十分嚴肅。
見晶子态度這麼堅決,我也就又收起了裝着托帕石的盒子。
“我們一起去附近走走吧?換個環境轉換一下心情。”我提議道。
“說得也是,中午飯時間快到了,我們去找家餐廳吧。”晶子邊說邊起身。
“也好。”我點頭附和道,随即也起身和晶子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