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生堂parlour
“下周六聚會的着裝要求是什麼?”理查德在點完餐後率先開口問道。
“便裝就可以了,我們家隻是普通家庭,拜托千萬不要戴白領結或者黑領結,上次去看芭蕾舞那身也太過正式,總之你随意點就好。”我忍不住多叮囑了幾句,生怕理查德以為是什麼正式晚宴,結果下周六穿着正式的禮服。
雖然他穿着禮服是很閃耀,但是那樣總感覺很奇怪,這樣的人出現在我家的聚會上…具體我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很不對勁。
理查德疑惑地打量着我,開口問道:“我以為人不可能穿着太過正式…你覺得我今天的打扮适合嗎?”
“足夠了!足夠了!你這身打扮就很帥氣,你再換上禮服,我都不敢看你了。”我連忙點頭答道。
“…不敢看我的理由是什麼?”理查德眉頭緊蹙地問道。
我被這問題噎了一下,這才發現我剛才匆忙之下到底說了什麼,于是支支吾吾地答道:“就是,那個,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理查德很不給面子地說道,話語間相當地沒好氣。
我見對面的理查德一副不得到答案就誓不罷休的态度,暗自歎了口氣,實話實說道:“你穿着禮服的樣子實在太過耀眼,我看着會下意識地想要移開視線,感覺像是在直視太陽,上次我在劇院外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是這種心理。”
因果循環,這次被噎住的換成了理查德,他先是僵了一瞬,然後迅速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氣喝完。
“你先問的,這次不算我口無遮攔。”我忍不住惡趣味上來,又對着理查德補了一刀。
“呼,我一直都知道你腦子裡有很多戲,我沒想到的是:你成天想得都是這種失禮的事。”理查德放下水杯後也不甘示弱地回怼道。
“拜托,我平時腦子裡想的要麼是曲線,要麼是公式,哪有閑工夫關心誰長得怎麼樣;你倒是真厲害,你居然能把那些東西從我腦子裡擠走。”我被理查德的語氣激起了逆反心,同樣毫不示弱地反駁道。
理查德聞言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極力克制着怒氣的語氣說道:“請你,不要再拿我的相貌說事。”
我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冷靜下來,剛才湧上來的惡趣味也全都消失不見。
“真是對不起!”我對着理查德低頭道歉,不為自己做任何辯解;事實如此,剛才是我越界了。
這次理查德那邊好半響都沒傳來回複,我也不敢擡頭,沉默的氛圍令我愈發不安。
“噗。”一陣輕笑聲忽然傳來。
我擡頭看去,發現對面的人正在低聲笑着,哪裡還有剛才那副強忍怒意的樣子。
“…你剛才并沒有生氣,你在耍着我玩!”我瞬間明白過來,不滿地發出譴責道。
“誰說我沒有生氣?我隻是看某人的樣子太有趣,忍不住笑出聲了而已。”理查德一邊輕笑一邊解釋道,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
我看着理查德少有的笑得停不下來,我心下明了,他哪裡是看我的樣子有趣,他這分明是惡作劇成功的得意洋洋。
“你平時也多笑笑,你笑起來…”我對着理查德的這副姿态有感而發道,說到一半驚覺這話不妥,立刻半路刹車。
理查德聞言瞬間止住了笑容,表情平靜地問道:“我笑起來怎麼了?”
“…你笑起來和平時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你這時候才更像是一個鮮活的人。”
“你剛才想說的不是這個吧?”
“我能說出口又不會冒犯到你的就隻有這些,嘛,你有多在意自己的相貌,我心裡再清楚不過,我平時也已經盡量得避免在你面前談這個話題。”
“你可真是個矛盾的人,體貼和調皮同時體現在你身上,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也許哪一個都是真實的我,取決于當下占據上風的是理智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其實也沒有那麼讨厭。”
“什麼?”
“被關系好的人談論相貌,我其實也不是那麼在意。”
“…感謝你的體諒。”
這話我可不敢當真,誰知道真的這麼做會發生什麼後果。
“你那不以為意的表情是怎麼回事?”理查德忽然皺眉問道,語氣頗為不滿。
“我一直都是這副面癱臉,你應該早就習慣了才對。”我答非所問道。
“正因為我早就習慣了,你的一切微表情都瞞不過我,你敷衍得太明顯了。”
“…你今天心情不好嗎?為什麼一直在鑽牛角尖?”
這是我的心裡話,從今天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理查德的心情似乎就很不好。
這位雖然還是平常那副鎮定的做派,一舉一動卻讓我覺得是在強壓着某種情緒。
置田小姐和綠松石是一部分原因,直覺告訴我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之前一直沒有合适的時機,如今,我才終于找到機會說出這句話。
理查德聞言怔了一瞬,随即扶額歎氣道:“我今天累了。”
看上去他不打算多說,一如既往地把什麼事都憋在心裡。
就像我一樣。
理查德打算去拿手邊的水杯,拿起來後才意識到裡面已經空了。
“我這杯沒喝過,你拿去吧。”我如此說道,邊說邊把我面前的杯子放到理查德面前。
理查德也不推辭,沉默地拿起水杯喝了大半,放下時還發出了不輕的響動。
“明天記得叫我愛德華·巴克斯查。”理查德忽然轉移話題道,談論起了明天的安排。
“明白,愛德華·巴克斯查先生。”我點頭道。
“你也給自己取個假名,明天記得隐瞞自己的真名。”
“你叫我田中就好了。”
“名字呢?”
“田中不需要有名字,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配角,他隻需要一個随處可見的姓氏即可。”
“不行,作為出生在莎士比亞故鄉的人,我不允許戲劇裡出現一個如此草率的角色。”
“你都說了這隻是一出戲,我們的觀衆估計也沒心情認真欣賞,你又何苦對一個配角的名字這麼較真?”
“…太郎這個名字怎麼樣?”理查德思索片刻後忽然說道。
“不怎麼樣,聽着怎麼那麼像寵物狗的名字?我們班有個同學家養的秋田犬就叫太郎。”
“那就這麼決定了,明天還請多多指教,田中太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