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接手的第一個晚自習，兩個班出勤率都不錯。沒有想象中的給個下馬威，還是挺出人意料。沈伊桐巡視完畢，等對應的科任老師都準時抵達教室以後才回辦公室。

按照曾老師的要求，沈伊桐不光要記錄學生的遲到早退現象，還得留心觀察負責兩個班教學的每個科任老師。如果沒有按時來上課，就要上報給曾老師，她會斟酌老師浪費的時間，從而扣其工資。一點情面都不給的。

對老師的鞭撻，也就是對學生們負責。料想學校的規章制度是這樣認定的。是否真的能起到見微知著的效果，誰也不知。

走到辦公室門口時，裡面叽叽喳喳的吵鬧聲，比早八的菜市場還熱鬧。港澳台二班的班主任楊老師眼尖，見沈伊桐進來了，故意咳嗽一聲。有個原本貼在她耳邊竊竊私語的女生聞言忙止住聲，像個告密者被人當場抓包，尴尬地站直，沖沈伊桐笑笑，“小沈老師你來了。”

視線粗略掃了掃，發現沒藝考班的學生。雖不明白為何都到上晚自習時間，這裡還這麼多學生，小小的辦公室到處都是人，顯得很是擁擠。小盧的工位更誇張，被五六個學生圍的水洩不通，似乎是在給他們講數學題。

聽小劉老師說過，小盧是教日語的，沒想到數學也是手拿把掐。想必能者多勞吧。

沒有自己班的學生，沈伊桐就各人自掃門前雪，不失禮貌的回應了下，微颔着首，面無表情的到自己工位坐下。

港澳台二班的班主任就坐在小盧右手邊，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已婚婦女，打扮前衛，臉上每天都是完美的妝容外加無懈可擊的和善笑容。沈伊桐剛剛不經意的一撇，見那個楊老師今天臉色不是很好看。雪白的粉底都遮不住的凝肅表情，總而言之，比别人欠了她兩百萬還不快些。

“小盧，”她強壓着無處發洩的怒火，皮笑肉不笑轉向港澳一班班主任小盧，有些陰陽怪氣，“你昨晚怎麼沒去？你跟小劉平時關系不是很好嘛。”

濃濃的火藥味，目标人物已經鎖定，接下來就是狂風暴雨的攻擊了。沈伊桐沒太想吃瓜，但同在一個屋檐下，不想吃也得吃。自顧自地整理班裡的資料，眼前的波濤洶湧源源不斷傳進耳朵。

站在兩人之間的學生識時務者為俊傑，很有眼力見，自覺閃到一邊。小盧于百忙之中擡起頭，推了推滑落的眼鏡，溫和笑笑：“我有事就沒去。”

其他班主任沒有沈伊桐那麼的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俱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一拳打在棉花上，楊老師也不氣餒，嘴角往下撇了撇，換了個目标，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沈伊桐：“小沈老師，你們班上課人數都齊了嗎？”

沈伊桐不明所以，沒多深思，以為她隻是随便問問，又或者是替曾老師監督自己有沒有認真做事。教務主任的工作之一就是管理老師。倆人是學校多年的老同事，關系非同一般，互相幫助很正常。沈伊桐手上動作沒停，僞裝得自己很忙，甚是平靜，“兩個班我都數過，人都到齊了。”

“醉酒到淩晨兩三點才回宿舍，還能起來上課，難得。”

言語裡的冷嘲熱諷絲毫不加掩飾。說完又跟小盧以外的其他幾個班主任吐槽，“昨晚把我的學生帶出去還以為隻是吃頓飯，居然帶他們去酒吧。你們說說，這是一個老師該有的作風嗎？酒吧是什麼地方，那裡烏煙瘴氣魚龍混雜，啥歪門邪道沒有，遇到危險怎麼辦？他們還是學生，即将高考，有的還未成年呢，她小劉負的起責嘛。”

“這小劉也真是的，帶學生去什麼酒吧啊。”

“就算辭職了，作為老師也該以身作則，讓學生去酒吧喝酒成什麼樣？學生們家長還不知道吧？”

楊老師越說越氣，“家長知道了那還了得？也不知道這小劉是怎麼想的，就不怕連累學校嗎？還是說年輕人就是如此不知輕重，自己不檢點也就算了，禍害學生幹嘛。”

沈伊桐和小盧配合默契地對視一眼，雙方都默不作聲。楊老師身邊站着的女生，頭發染着橘黃顔色，膚色很深，嘴巴比較大，說話有點咬舌頭，“小劉還叫我去呢，幸虧我沒去。我早就預料到他們會去那些地方，還好我明智。也不知道那種場合有什麼好玩的。”

“你要是敢去我就給你爸打電話，叫他來帶你回去，别讀了。”楊老師斜睨向她。

女生忙一臉谄媚地幫她揉肩膀，好聲好氣地讨好：“我這不是沒去嘛。”

實在沒興趣再聽楊老師等人“義正言辭”地讨伐小劉老師。昨晚下班以後是屬于沈伊桐的個人時間，她不想受打擾，于是關閉了手機。還有些東西放在老哥那裡，她去搬回學校，累得跟狗一樣，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

挑挑揀揀吃了兩口飯，感覺沒食欲，就開始忙工作了。手機被學生家長消息霸屏，她一一認真回複。多餘的沒來得及細看。所以并不清楚昨晚發生何事。

從楊老師的抱怨中得知，小劉老師估計是跟學生去酒吧喝酒了。沈伊桐仔細思考了下，這件事她全程沒有參與，應該不關她事。

來這裡工作沈伊桐秉持的信念是，每天按部就班完成好自己的任務就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至于其他無關緊要的，隻要不涉及自己，就一律不管。

說自私也行，要想過的心安理得，就是不管閑事。

辦公室裡的氣氛與酒吧的烏煙瘴氣有過之而無不及。沈伊桐不想再呆下去，幫地理老師打印好要用的試卷，算是給自己找個理由全身而退，抱着離開辦公室。

到外面透了口氣，很快小盧也跟着出來了。

“裡面是不是很吵？”小盧問她。

沈伊桐搖頭：“隻是吵我倒沒覺得有什麼，但我想楊老師他們不一定希望我在裡面，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你不好奇你們班那群人昨晚都發生了什麼嗎？”小盧說。

聽出來他話裡的弦外之音，沈伊桐格外泰然自若，望着他：“那麼，洗耳恭聽。”

小盧聳聳肩，顯得有些無奈，又像是厭倦疲憊了，“酒吧喝酒還是小事，你今晚要小心你們班男生，有可能會跟我們班的人打架。”

“原因？”沈伊桐總算來了精神，打架可不是小事，被曾老師和校長知道，她估計要跟小劉老師一樣被罵得狗血淋頭了。

“聽我們班的學生說，是在酒吧裡産生的矛盾，具體原因不詳。小劉性格開朗，和誰都自來熟，沒有距離，我們班有幾個跟她相處不錯，昨晚也去吃飯了。這些學生還處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又都是家裡的公主少爺，喝了酒，話不投機發生口角，單憑小劉是控制不住的。”

他所言不是沒有道理。

“楊老師之所以那麼生氣，是因為小劉承諾會好好看管出去吃飯的學生，沒想到喝酒喝到了淩晨。反正沈老師你今晚留心就是了。我這邊也會管好一班的學生。就怕他們在老師們都下班了的時候鬧事。沈老師你是住校的吧？”

見沈伊桐點頭，小盧憂心忡忡道：“那你晚上要睡不着了。據我所知，辦公室裡的老師幾乎都是本地人，有的隻有白天午休才在宿舍，晚上都不住校的。所以學校就隻剩下你跟一位宿管阿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