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遺言?”
看不清是如何動作的,連‘閃’都說不上,許知絕刹那到了蕭家領頭弟子身前,隔着一臂一劍的距離。
劍尖鋒刃已刺入蕭家領頭弟子眉心,刺出一點殷紅鮮血,似一滴高潔的紅痣。
辨别對方是否在說謊,對許知絕來說并不是難事。不論前世,僅說天水鏡中,她為破其他三魂六魄的情,見過且熟悉的各類人沒有百萬數也有萬數。
許知絕迅疾動手,懷抱着劍的墨懷叙、高馬尾發尾在空中輕蕩的溯朝眠,還有眉眼嬌豔含笑的柏月皎,皆是眼中神色一驚。
許知絕突然動手,還帶着置人于死地的必死殺意,這在修真界太為少見。如今魔族已被鎮壓魔淵千餘年,雖偶有漏網之魚,但并未掀起大戰。
如今的修真界,非亂世,溫和安定的表象下,人人皆披着恭敬有禮的皮,除非是撕破臉皮,否則身為正道中人,都要各自有理,占據了德,有理有德,‘被迫’才會動手。
私下裡若隻有兩人那是兩說,但此刻許知絕想要殺人,可是當着她們的面,僅因為蕭家弟子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話,毫不遮掩。
若蕭家真的是碰巧也要去北邊,許知絕卻因此而殺人……
蕭家真正意欲何為,大家心中皆有底。
但依修真界如今慣常,表面上的情誼總要過得去。
蕭家不認,也無法。
可他們碰上了許知絕。
墨懷叙、溯朝眠、柏月皎眸中的驚異難以遮掩。
而身為被劍尖指着的人,蕭家領頭弟子被深入骨髓的無邊殺意壓制在原地,殘忍、恐懼,像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不知手上染了多少鮮血。
她不是隻有二十多歲,還一直待在青山派從未下過山。
蕭家領頭弟子想要躲過去,但他躲不了。
來自敏銳的直覺,這種直覺幫墨懷叙擋過數次大難,墨懷叙眼睫顫了一下,先開口道,“許道友或是不知你師父道墟尊者的名聲。
千百年中,有你師父道墟尊者所在的秘境,秘境中最好的寶物最後總會落到道墟尊者手上。
來時師尊已囑托過我,說若是在秘境遇到了許道友,便需跟緊了你。”
為維持他高冷尊貴的人設,墨懷叙平聲靜氣,但為緩和氣氛,嘴角還是稍稍噙了一絲笑。
溯朝眠瞥視過他,眸中光一閃而過,眸中意味明顯:你竟然說了出來。
這種事戳穿了不丢臉嗎?
因為她師父總是東西跟着跑,所以怕他徒弟入了秘境東西也跟着他徒弟跑。
所以告知他們随機應變,若是遇到了道墟弟子許知絕,可以選擇跟着她同行。
換個不好聽的話,就是‘尾随’。
墨懷叙身為玄劍宗首席都承認了,蕭家領頭弟子立即道,“正如墨首席所說,我等也隻是遵從長老敕令。”
雖已極力保持鎮定,但在無邊殺意的絞殺下,蕭家領頭弟子聲線還是微顫。
許知絕的殺意隻針對一人,也隻針對領頭的蕭家弟子一人。
蕭家其他弟子沒有感受到殺意,雖疑惑領頭的弟子為何如此害怕,但還皆是舉起了手中各式法器,方向齊齊對向許知絕。
他們蕭家并非無人,怎會任人欺淩。
各色法器聲嗡鳴,顯然,若是許知絕真的殺了蕭家領頭的弟子,他們的法器招式也皆會落到她身上。
但許知絕懼嗎?
她不懼。
“我知道了。若有機會,我會告訴你父母親人。”她的金眸情緒毫無波動,似一塊倒映着天穹的湖泊鏡面。
水天一色,湖泊與天穹相接,她的身後是各站各處的墨懷叙三人,再遠處是望不到邊際的丘陵和北海。
遙遠處,海與天的相接線上,是近處許知絕的雙眼。
她的雙眸落在背景的海天一線,似與其融為一體。
自然有道,是為天道無情。
海與天不會因此處的殺生之孽掀起絲毫波瀾,許知絕也不會。
蕭家領頭弟子等來的不是許知絕放下劍,而是一劍貫穿眉心。
輕飄飄的,不是一幅很血腥的畫面。
蕭家領頭弟子眉心,隻彌留着一道血紅豎痕。
但衆人似乎看見,那蕭家弟子的魂魄震蕩,魂魄虛影浮出體外邊緣,化為飛灰煙塵,細小的似塵埃的顆粒,魂飛魄散。
驚愕。
不止墨懷叙、溯朝眠、柏月皎三人。
她真的殺了人。
僅因一個不知真假,不,已知蕭家領頭先前撒了謊還回答了她的事。
瘋子。柏月皎眉頭蹙到一處,緊緊凝視着許知絕。這一劍,徹底洗刷了許知絕先前給柏月皎的印象。
她雖修妖道,也沒瘋成這般模樣。
但也很有意思不是嗎?
柏月皎嘴角勾起一絲像嗅到了血腥的鬣狗的、興奮的笑。
“你豈敢!”有弟子連忙接住蕭隕倒下的屍體。
“蕭隕師兄已經告知了我們的目的,你為何還要殺他!”
一衆蕭家弟子目眦欲裂,怒不可遏地質問。
他們手裡舉着法器,個個朝向許知絕。
但他們敢動嗎?敢輕舉妄動嗎?
不敢。
許知絕的實力,在玄雍大比上,就可見一斑。
蕭隕是他們之中實力最強的人,卻在許知絕劍下魂飛魄散,他們連她的動作都未看清。
“蕭隕已經告知于你我們的目的。”
“你已拿到了答案。”
“為何還要殺他?”
有弟子泣聲道。
他們已經按照她的要求回答了她的問題。
許知絕輕輕放下手中舉起的劍,淡淡擡眸。
“你們為何會覺得,錯過了機會,我還會聽你們講話?”
第二問,她既問的是遺言,那便隻會是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