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曉了。”
随着那道聲音的話音落下,帝王印四面牆壁和穹頂,寸寸斷裂,土崩瓦解。
既然主人走的已不是王道,那它作為王道之印,也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它曾被它的主人親手鑄造,共同看遍山河枯骨,看着它的主人如何在戰火紛飛的天下一手建立玄雍國。
而現在,妖獸也已不是人族最大的威脅。人族妖族雖以結界相隔,但也算得上是和平共處。
葉飛雲似看到一位身着玄雍朝裙裾的女子,跪坐于地,黑玉似的長發披下,似一道從山上蜿蜒而下的長河,她的身後是妖人混戰、血染長空,是驚風驟雨、天地翻覆、群雄輩出,也是國泰民安,湖光山色中,一座赫赫巍峨的王宮。
但王宮中已沒有了主人。
“你與我有緣。”女子似一陣漂浮的風,玉白色雙眸看着他,“息土原是我主人之物,也合該屬于你。”
她眸中泛出凜冽的微波,浩大的帝王印法相從天壓下,扣到與雲間霧水糾纏的土龍身上。
來自萬年前帝王印的全力一擊,土龍身軀直挺挺地僵住,而後凝縮為拳頭大小,回歸原本模樣,懸浮飄在高處。
女子垂眸,似從古畫中的恭謹有禮的侍女,化為微光散去。
她帶着她自己,帶着她對主人殘存的記憶,帶着萬年無聞的等待,隕落在這她為自己建造的玄雍秘境中。
固守一城,固守一國,等到的又是什麼呢?
山川傾倒、天崩地裂,樓閣台榭的牆壁崩塌,大地在晃動,碎石土屑中,最上空還在争奪若水珠的修士們,皆是身形一滞。
除許知絕她們外,争奪若水珠的人還剩下兩隊,一是沙土城連家,一是鬼了嶺鬼修。
天穹撕裂一道裂口,狂風從中吹入,如入無人之境肆虐。裂口越開越大,已能窺到裂口内的空間亂流。
“不好。”有人立即反應過來,“快拿了若水珠走,玄雍秘境要塌了。”
溯朝眠和墨懷叙對視一眼,眼底也皆流出驚異之色。
下一瞬,原本和許知絕她們三人慢慢消磨的鬼修,為速戰速決直接爆出化神期修為,沖向若水珠。
化神期修士,這人為入秘境奪寶以秘法壓制了修為!
溯朝眠和墨懷叙瞬時沖上前去想要阻擋,而許知絕已落到了那鬼修面前。
“讓開。”鬼修發出嘶嘶厲喝聲,“不然不要怪老朽不留情面。”
鬼修一掌抓向許知絕心口。
無吟劍抵住鬼爪,劍身映照着許知絕毫無表情的眼,一腳踹向鬼修中府。
連家人想要趁機偷拿若水珠,被溯朝眠和墨懷叙聯手打退。
鬼修和連家人從若水珠相對的兩個方向襲來,因而此刻許知絕與溯朝眠墨懷叙二人背對着背。
許知絕旋身一腳正好朝向了若水珠,半臂之距,伸手去拿。
她身後的鬼修因那一腳後退半步,又立時抓向許知絕,猙獰地朝着背後心口處。
回過身想要看看許知絕如何的溯朝眠,眸中正倒映着這一幕,反應迅速地擲出斬刀。
許知絕會躲過,她原本會躲過。按照适才幾刻内她們鍛煉出的默契,隻要許知絕奪珠時稍稍側過身體,斬到就會擦着她的面頰殺進她身後鬼修的軀體中。
但她沒有躲。
她拿到了若水珠,身後無吟劍刺入鬼爪,面前溯朝眠的斬刀刀身懸在左眼前。
她伸手握住半截彎月牙似的刀身。
金眸清洌,攻勢十足的斬刀擦着她的掌心劃過,被止在耳邊。
微抿的唇瓣間潤出鮮紅的血,沿着唇縫擴散。
溯朝眠驚得手中刀柄一松,差點将自己的本命刀扔出去。
而後她就看見,許知絕像一片破敗的落葉般,從空中跌落。
溯朝眠自以為自己傷了許知絕,驚惶之中急忙去撈許知絕,無吟劍貫穿鬼修的掌心後,卻從她和許知絕之間刺過。
溯朝眠不得不停滞身體,這一停滞,便再也抓不住許知絕的手。
無吟劍銀白如雪的劍身從溯朝眠眼前劃過,劍尖朝下,與許知絕一同墜空。
溯朝眠急忙向地面沖去,卻被墨懷叙一把抓住了肩膀。
“你做什麼?”溯朝眠疾言令色。
墨懷叙面露思索,“我在想,下面有沒有葉飛雲?”
溯朝眠擰眉:?
無吟劍如流星墜空,刺入一塊破碎的磚石三分。
叮——一聲,劍身散為碎光回歸許知絕的丹田。
許知絕卸了全身的力氣,緊閉雙眸,感受着呼嘯的風從耳邊而過。同時系統在計算葉飛雲與她的距離。
他最好接住她。要不然為了剛好掉到他懷裡,她半空改變方向也太奇怪了。
相比于地上,地宮塌毀得更為嚴重。
帝王印消失,真正的地宮裸露出來。但沒有帝王印的驅使禁锢,息土自發地開始收回自己支撐着玄雍秘境的土壤。
山川化為泥流,像拳頭大小的息土彙集而去。
葉飛雲正準備出去。崩落的磚石中,他擡眸,看到的正好是許知絕從空中跌落的那一幕。
她随着碎石一同墜空,似原本自由翺翔的飛鳥,被打碎了翅膀,穿透了心腑,似破漏穿風的破布。
葉飛雲眸中正色一凜,腳下一點閃現在空中。
他的懷中落下一個她,再次閃現出現在地宮地面上。
“師姐。”他雙手抱着她,焦急地,隻能以鼻子去攻陷許知絕柔軟的臉頰,感受她臉上的溫度,和清淺的呼吸。
許知絕睜開眼,便是葉飛雲墨色暗沉的雙眸,驚慌有之、害怕有之。
不待她辨明他眸中剩下的情緒,他墨色的眸恢複沉寂。
鼻梁相撞。
他的唇貼在她柔軟的臉上。
近處看,他真的是一個極好看的人。
眸若星辰,總有一抹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