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驟然死寂。
“您說什麼呢,我當然是謝辭。”那披着人類皮囊的惡鬼眨眨眼,笑了。
謝辭不會一言不合就進她的寝房,沒有奇詭的力量能讓一具本應沉眠的屍體自主行動,但沈微霜不想說這些。
“你的面具,摘下來看看。”她背抵着門,身體在微微地發顫,但嗓音依舊平穩自持,“摘下來,是真是假自然一目了然。”
謝辭被父母抛棄,淪落為奴,小小年紀遭盡世人冷眼,被當做魔頭驅逐,直到被謝章撿進謝家,依舊遭動辄打罵,這一切的苦難,其根源在于他身上的傷。
據謝辭自己所說,那詭異的傷自他有記憶起就存在于他身上,他右半邊的身軀,自面部至腰際,全部腐如爛肉,且這種腐蝕還會繼續下去,直至将那片肌膚侵蝕成白骨,然後,血肉會再生,等身軀恢複成正常模樣後,腐蝕便會仿若突然出現的蠱蟲,狠狠咬上一口,于是,腐蝕繼續。
血肉腐爛,然後再生,繼續腐爛,循環往複,而從開始腐爛到恢複如初的時間大緻為均衡的一周。
謝辭幼時因為不懂遮掩傷勢,吃過很多苦頭,到了謝家後,沈微霜教他纏上繃帶,戴上銀面,從此能夠将自己隐入人群。
而正是因為這傷勢如此奇詭,它才能夠成為此時鑒僞的利器。昨日謝辭回來時沈微霜找機會檢查過,那時他的右半張面龐完好如常人。
如若是真的謝辭,此時銀面下的臉應該已經呈現腐爛之相了才對。
屋内不知何時滲入了濃稠的霧,這些霧輕柔地環繞住兩人身軀,面前“謝辭”的神情也隐在大霧之中,看不真切。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摘下面具,隻是笑着歎息。
沈微霜的心直墜谷底。
“……他怎麼樣了?”她咬着唇,聲音沉滞,眼睫不自覺下垂,很快又擡起。
“謝辭”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她。
“第九日都沒有回來,又縱我混進你家中,你覺得他怎麼樣了?”他說着,眉峰皺起,似有不屑,“不過師娘,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死了,你會是這樣的反應。”
“我不過是疑似死了,你就這樣難過呀。”他咯咯笑起來,笑得眉眼都彎起,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張揚又得意。
你又不是他。
沈微霜想說,但是她已經懶得開口,她疲憊的閉上眼,顫了顫又睜開,謝辭還沒死,她畢竟還沒親眼見到他的屍體,他也可能隻是被困在某處,她首先要做的是自保。
對方是邪祟,而她隻是一個凡人。
她必須要自保。
“你有他的記憶,為什麼?”她突然開口。
“因為我就是他。我就是謝辭。”對方很配合地開口了,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問。
沈微霜沉默。
這話有兩種含義。
一種是眼前這怪物是個神智颠倒混亂的精神病,把扮演的人當成了自己。她之前就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