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辭,它是個什麼東西,你能看出來嗎?”
沈微霜靠着木桌,身子還是酸軟無力,望向靠在喜榻上的邪祟。
那惡鬼已經許久沒發出動靜了,此時仰面躺在床上,額頭上被謝辭留下的傷口還在滲着鮮血,分為幾條細細的血線順着面孔的輪廓往下滑落,哪怕是謝辭那般得天獨厚的容貌,在此般映襯下也變得可怖起來。
他看起來卻絲毫不覺得疼痛,見她看過來,甚至還歪了歪腦袋,唇畔輕動。
沈微霜一愣,正要凝神辨認,視野卻被一雙大掌遮住。
那隻手修長有力,指骨分明,掌心、指腹處都磨出了厚厚的繭子,倒也無損于它的賞心悅目,隻是多了些屬于男人的粗粝。
“師娘,看什麼呢?”
謝辭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吟吟問。
“……”沈微霜搖搖頭,重又看向他。
少年便眯起眼睛,沖她笑得像隻得意洋洋的黑毛狐狸。
這就對了。他想,一個冒牌貨有什麼好看的?他這個正主就站在面前呢,師娘不如好好看看自己。
“師娘莫怕,一隻邪祟罷了,種類罕見了些。”
“臉揭不下去,應當是這邪靈連同魂體也一起變換成了我的樣子。”謝辭一點點将床上散落的外袍從“謝辭”身下扒出來,然後慢條斯理地抖了抖,像是要抖去什麼污穢。
沈微霜在夏季收起晾曬的被褥時也會做這樣的動作,但與她拍抖衣物不同,這件輕薄的外袍在謝辭手裡就像一件任人把玩的玩物,少年的手掌已然寬大,可以毫不費力地将她的衣裳收攏在掌心。
她扶着桌子走過去将外袍奪回來,謝辭也不在意,如星子般的眸專注地注視她,目光在她頸上轉了一圈,那上面吻痕依稀,又很快收回,問:“吓到您了嗎?”
沈微霜搖頭,謝辭笑了笑,也朝床上的惡靈輕輕投去一瞥,視線中醞着晦澀的冷意。
“說起來,師娘是什麼時候給這惡靈下的失魄散?看這藥效,您用量還挺多。”
自他進來後,那邪祟一直躺在床上,現在已經連話都說不出口,很明顯是服用了失魄散的症狀。
沈微霜垂頭披上外袍。
“昨晚吧,他剛混進家中的時候。”她低聲道,“我察覺些不對勁,就在晚膳中混入了些失魄散。”
晚膳?
謝辭微微挑眉,他與沈微霜向來一同用膳,那冒牌貨食入了失魄散,就代表沈微霜肯定也食入了。
失魄散專門針對靈體,吸入後其靈體會被逐漸禁锢,對凡人不起作用,但一旦食入過量也會導緻渾身無力,他想起沈微霜方才一直扶着桌椅的動作,心中明了。
我的師娘總是很聰明。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他。
他起伏的心境平和下來,唇角帶了點真切的笑意。
披了他的皮又怎樣呢,冒牌貨終究隻是冒牌貨。
“您先待在這裡休息,”謝辭扶着沈微霜坐到木椅上,蹲下身,微仰起頭來看她,“您突然陷進這秘境中來,又服入了失魄散,必然受了累。是我不好,牽連了您。”
說着,又頓了頓,從旁邊的床上扯下被褥來,厚厚的一層披在沈微霜身上,特意朝她脖頸上蓋了蓋。
“夜深了,您小心着涼。”沈微霜的外袍也薄如春衫,他的師娘身子向來不好,他實在有些擔心。
話落,沒等沈微霜反應,少年便兀自直起身來,五指鉗住床上人的腳踝,作勢要拖着後者走:“我帶這邪靈出去審問,您在這裡等我,放心,很快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