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冶将玉簡收了起來,起身開門,暗道公孫辭真是勤奮,竟然踏月而來。
公孫辭微微颔首,走進門來,身後跟着一位甚矮的老人,頭發略有蒼白,兩撇小胡子有些滑稽,雙手負于後背,四處張望。
“病人呢?”
倉冶方要請他們就坐,便聽到老人道。
原來是來治傷的,竟是小人之心了。
“哦,這是家師,史元清,你那位朋友呢?他傷怎麼樣了?”公孫辭道。
這公孫辭因是為着玉簡而來的可能性更大,但自己并未上門,他便已将師父帶了過來治傷,足見其誠意,原擔心玄白與公孫府或正陽門有過什麼糾葛,貿然送入,會使他陷入危險,此刻說起玄白的傷,不禁将這層擔心淡化了。
當即引着兩人,轉過了側面的屏風,掀起珠簾,推門道:“在這邊。”卻見暖閣當中空空蕩蕩,哪裡還有玄白的影子?
他們本是兩間上房,為照顧玄白方便,換了帶暖閣的房間,此刻那帳旁的衣桁還挂着老闆送來的換洗的衣服,床鋪之上卻隻留下了一點血迹.....
“玄白!”倉冶心中頓生不安,屋内并無打鬥的痕迹,窗戶大開着,他傷的那樣重,又是夜晚,能去哪兒呢!
倉冶微微閉目,淡淡的梅香夾雜着血腥味悠悠飄來,道:“公孫公子,史道長,煩累跑這一趟,玉簡之事稍後再議,此刻我有要緊的事,兩位請便!”
公孫辭道:“可否要幫忙?”
“不必!”倉冶跳窗而出,順着氣味追蹤而去。
血腥味的梅香穿過了街道,出了城門,漫過梧桐林,止步于一處亂石場。
一塊巨石後方隐隐有着斷斷續續的呼吸聲,似乎在壓抑着什麼。還有什麼劃拉石頭的聲音,倉冶停了腳步,緩步朝那巨石走了過去。
猛然——
“啊——嗯——”極度壓抑痛苦的聲音洩了出來,石頭呲呲作響。
是玄白!
“啊——啊——”
“啊——”
痛苦的低沉呻吟一聲一聲傳來,倉冶奔了過去,亂石間東倒西歪,逐步奔近了一個由幾塊巨石彼此堆砌,形成的一個狹小空間,月色傾瀉而下,将裡面那白衣人照的分明。
玄白攤靠在雜草掩映的亂石當中,微微顫抖,唇齒間壓抑着呻吟。
“玄白!”倉冶大聲叫道,奔跑過去。
玄白陡然聽到有人叫他,一怔,迷糊間感覺有人靠近,猛地往回一縮,喝道:“不要過來!”
倉冶已然到了他身邊,聽到喝聲,腳下一頓,這才發現,他頭發已然全白,淩亂地纏繞着,神情痛苦,雙手扒着身旁的石頭,血迹斑斑,手背上皮膚褶皺不堪,形成一道道猙獰可怖的溝壑。
怎麼會這樣?倉冶心中莫名升起一種異樣之感,伸手要去抱他,玄白轉頭,向後縮去,急道:“别過來,阿冶,别過來,走……啊——”聲音發顫隐忍,他此時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啊!
倉冶抓了他的手腕,指尖血迹模糊,道:“公孫辭帶他師父來了,我們回去療傷。”
“不——沒用的……你走……我沒事的……很快……很快就好了,啊——”玄白掙脫了胳膊,此次沒有忍住,叫了出來,聲音凄厲,倚着巨石,神色痛苦。
倉冶心中猛然一刺:“玄白!”将他抱扶了起來,胳膊伸到了腿彎:“我們回去。”
“不……你快走,别在我周邊,你看......”玄白推搡開他,聲音微弱,緩緩張開手掌,一把焦黑的枝葉伴着鮮血,還有一些碎沙子,這是他方才抓着的東西。
“為什麼會這樣?”那草葉都成了黑色的碎屑,散到了地上,倉冶見他臉上的皮膚也開始蜷縮,一霎間宛若一個耄耋之人,倉冶不禁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