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飄蕩,鐵索铮铮,幾乎是還沒有看到木族儀仗的時候,倉冶便聽到了那鐵索在地面上拖動的聲音,夾雜在車馬嘈聲中,他本想領着玄白在城中轉轉,被這聲音吸引了來。
遠遠的,城門口送親的隊伍蜿蜒如蛇,旌旗遮蔽幾乎看不見隊尾,公主沒有下轎子,隻派了兩個宮女将什麼東西交到了木懷青手中,木懷青再交接給獸族禮司主薄。太遠了,倉冶看不真切。
倉冶半靠在樹幹上,目光在人群中穿梭,他明明聽到了鐵索的聲音,可這隊伍中卻沒有半點影子。
玄白在一側怔怔站着,不知在思索什麼。
儀式交接完畢,北極恒與禮司一衆人領着儀仗隊,浩浩蕩蕩,朝驿館而去。
馬車聲動,倉冶耳朵一凜,那鐵索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比之前細碎很多但确實有——聲音在轎子裡。
他不必親自迎接這位公主,雖然自和親的折子送到獸族的那一刻開始,轎中的人便已注定是他的妻子。
但此刻倉冶卻十分想就在下面的隊伍中,如此他便能判斷這鐵索究竟鎖着什麼。
應當不是公主,雖然政治聯姻大都是盲婚啞嫁,但木族尊主總不至于五花大綁把人送來吧,若是這公主抵死不從,他大可從旁支重新挑選一位,犯不着用鐵索鎖了來。
“阿冶會不會聽錯了?或許是刀劍碰撞的聲音。”玄白問道。
倉冶望着遠去的隊伍,飛身下了樹,搖了搖頭,絕不會錯的。
“如此,我跟上去看看。”玄白道。
“一起去。”倉冶點頭道。
玄白頓了一下,微微笑道:“阿冶,我去就好了,你身份特殊,且轎中的人是你往後的妻子,若是不慎出了意外,日後怕是會生嫌隙。”
不知怎的,聽到他說這話,倉冶心中隐隐升起一種不适。
大概是這嫌隙二字吧,他們之間本就隻有利益,哪裡談得上嫌隙呢!
道:“躲開木懷青就好了,其餘人不足為道。”
玄白沒有反駁,飛身上了屋頂,倉冶緊随其後,兩人隐去了身形,緊緊盯着前行的隊伍,忽然傳來了兩聲低低的鳥叫,倉冶捏着嗓子回了一聲,下一刻,豪幹雲落在了他們身旁。
豪幹雲挂在屋檐上,微微撲扇着翅膀,邊走邊說:“王上?你也發現這隊伍有問題?”
“你也聽到了?”倉冶問道。
“什麼?”
“鐵索的聲音。”
豪幹雲略微思索,歪了歪腦袋,道:“不是鐵索,我又看到了人幡,那些旗子,有的不對勁,雖然是彩色的,但那上面的死氣是不會變的”
聞言,倉冶與玄白同時一驚,他們沒有注意到旗子,降宗的和尚?他來做什麼?他與木族之間又有何糾葛?木族和親難道有什麼隐情?
很快,儀仗隊到了驿館,三人趴在驿館對面的高塔上盯着下方。
“你們看,那三面紅色旗子中間的那面,就那個胖胖的人舉着的那一面,是不是透着死氣?”
豪幹雲的真身是雪鸮,對死亡的氣息很敏感,倉冶與玄白卻并沒有看出什麼死氣,但細看确實發現那旗子的邊緣過于圓潤,随風擺動的旋律與周邊的兩面旗子相差甚遠。
人幡是藏不起來的,隻能用這種方法,果然,降宗的人混進來了!
馬車在驿館門口停下,公主被婢女攙着出了轎子,身着嫩綠色華服,滿身珠玉,款步進了驿館,看不出什麼異常。
“可能是轎子!”倉冶低聲道,又朝豪幹雲道:“你去看有多少人幡,打探一下木懷青的态度。”
豪幹雲點頭,朝驿館前院飛去,倉冶與玄白朝後院而去,轎子安置在廊下,倉冶就要下去。
“等等!”玄白道,指尖一道藍色的靈流射向轎簾,黑色的煙霧炸開,這地方設了法陣,若有人靠近轎子,設法陣的人便會馬上知曉。
“現在可以了!”玄白道。
倉冶飛身至轎簾前,玄白緊随其後。
倉冶化了狼爪,伸向轎簾,爪間還未曾觸到簾子,便覺頭腦昏漲,周身力氣如散去一般。
“阿冶!”玄白注意到了他的異樣,扶了他胳膊。
倉冶緩了緩,道:“無事,”這感覺難受,卻并沒有什麼傷害,再次伸向了簾門,拉開簾門的一瞬,倉冶背後發毛,轎子當中都是血淋淋的骷髅,彼此用鐵索連接着,攢成了一個王座。
“是降宗!這些骷髅都是新的”玄白道。
猛然骷髅發出了血紅的光芒,箭矢一樣逼來,“小心”玄白拉着倉冶後退幾步,躲開了襲擊,卻聞到了一股異香,接着便是手腳酸軟,頭腦發昏,視物模糊。
“快走,阿冶。”兩人想要飛身離開這裡,卻發現使不出半分靈力,雙雙倒了下去,迷迷糊糊間見前面跑來了一個綠衣女子,倉冶還沒看清來人,嘴裡便被喂了什麼東西,頭腦一霎清醒。
隻見那女子又将一枚藥喂到了玄白嘴裡。
“你們快走,要來人了。”那女子道。
“你是誰?”
“姐姐讓我來的......”
“在那邊,有刺客,抓刺客!”有人大聲叫喊着,倉冶擡頭,見四面八方湧來了木族的侍衛,有人舉着旗子。
“姐姐要我告訴你們‘合作’,快走,來不及了......”綠衣女子手腕一揚,甜甜的味道飄過,四處跑來的人霎時停了下來,立在了原地。
兩人見狀,馬上隐了身型,飛身上了房檐。
片刻功夫,衆侍衛便恢複了清醒,叫嚷道:“刺客呢?”“跑了?”“你怎麼在這?”為首的人看見了綠衣女子,上去就給了她一巴掌。那女子跪了下來,道:“殿下的發簪丢了,叫我來看看是不是落在車裡了。”右手在身側微微擺動,示意他們離開。
那人又上去踹了一腳,道:“找發簪!你來找死!”又是一腳踢過去,那女子唇角湮了鮮血。
倉冶一手化了狼爪,他不想連累無辜之人,這些人太過分了,還是在獸族的地盤!玄白指尖金色靈流盤旋,擡手就要襲擊。
卻見院内又來了大批人馬,木懷青也在其中,身着青色戰甲,隻聽他道:“公主的發簪丢了,你們不幫着找,怎麼還作起威風來了。”
為首的那人啐了一口,道:“你也來找死?”朝木懷青逼了過去,木懷青面不改色,道:“諸位别忘了,這是在獸族,可别出了什麼意外......”語氣中大有威脅之意。
那人終于些微收斂了戾氣,罵了一聲,終于帶着人離開......
木懷青猛然朝屋頂看了過來,倉冶馬上低下頭,将身旁的人也按了下來,才意識到,他們是隐去身形的。
此地不能再待,兩人飛身離開驿館,忽然。刺啦刺啦,鐵索摩擦地面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玄白亦聽到了,不禁看向了倉冶,倉冶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位——是公主入住的屋子。
......
“一共有五面人幡,木懷青身上似乎有傷,我看到他房間有帶血的衣服。” 豪幹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