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睡不着。”
“那打電話嗎?如果你有空的話。”(破曉:當我問出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和你打了,但我怕你因為我的這句話,而放下手頭的工作,因為我會這樣做。)
“如果你有空的話”,“如果你想的話”,你就不知道說“我想和你打電話”嗎?什麼叫“如果我想的話”,所以你是不想咯?我始終壓着,不發作,我不希望自己對他生氣。
那晚,我說了很多“弋遊”的事情,說他如何如何好,又提及要給他挑禮物。
“不知道為什麼,聽你說了這麼多,突然不開心了。你好像覺得他很好。”他繼續問,“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你——”我延長了聲音,沒說出來。我期望他耐心傾聽我的不開心,而不是簡單一句“不要多想啦,要開心噢”,我期待他懂我、知道我需要什麼,而不是用他覺得對我有用的方式來開解我。可笑的是,我也隻能用我覺得有用的方式來開解他人。
又一天早晨,他開心跟我分享:“顧顧要開心噢。”加了一個歡呼的表情。(破曉:我哪有強迫你開心,我隻是想傳遞自己的開心,因為我覺得我開心可以感染你,讓你也開心。)
“我不想強迫自己開心。”
“沒有要你強迫,隻是要學會放輕松。”
我特希望他這個時候說一句“顧逸,你怎麼了呀,我感覺你有點不對勁”,而不是冰冷地解釋自己的意思。
想了一會兒,終于把所有的話,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諸如“比如昨天,我跟你說老闆的事,你直接下判斷”。
“我無語了,我哪裡下判斷了?我是不是立馬回應你了,後來是不是你沒回我,然後過了10分鐘我跟你說讓你别多想。安撫情緒我也做了,理性分析我也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希望你停止你腦海裡的臆想,我希望你不要總是想這麼多,我希望你不要隻是你覺得,我希望......”
他一連串的“我希望”讓我的心情愈發沉重起來,我完全可以對他發脾氣,然而,我不希望自己對他生氣,我依舊平靜、低氣壓地對他說話。(破曉:當我說“我希望”時,我是想解決問題的,而不是想離開,我想互相磨合。我隻是聊問題而已。)
“找個時間我們當面聊聊吧。”他說。
“好。”
那晚,我們聊着,并不投機,而我的腦海裡隻回蕩那幾句“我不可能因為你放棄自我,我首先是我自己,然後才是喜歡你的我,是擁有你理想特質的我”、“這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現在還是我狀态好的時候就這樣,以後我狀态不好了,我根本不會跟你說這些,這些問題現在都解決不了,以後肯定也解決不了。我九點要學車,先不說了”、“那你現在告訴我,你的訴求是什麼,你希望我怎麼做?當然了,你可以希望我怎麼做,但我不一定會這麼做,但我還是想聽你希望”、“事情的起因是什麼”。
我突然不懂他的意思了。他是和我在一起的嗎?還是想離開?我不懂。就像他說的,我應該少點我以為,也聽聽他覺得,于是我問:我就問一個問題,你能接受現在敏感的我嗎?你之後會怎麼做呢?你希望我怎麼做呢?
“我可以很堅定地告訴你,我破曉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我們能共同成長,能一起面對問題......”
我終于聽到那句話:我和你是在一起的。
夜晚,弋遊的傾聽、提問、開導讓我漸漸有些豁然。
第二天一早,我突然想明白很多事。
第一,我對他有了期待。我期待他能希望他能不經意間記住我的喜好,希望他多點耐心傾聽我,但他并不是這樣的人。有了期待,就會有失望,有痛苦。
第二,工作上的事情原本是我自己的事,我現在居然期待他幫我解決了,我有點喪失了獨立的一面,這不好。伴侶是相互依靠、互相扶持,他可以幫我,但我不能把屬于自己的責任轉嫁給他,我應該、也可以自己解決的。
第三,生死面前無大事,都是小事,小事而已。
早晨,我們開誠布公聊了許多,我總算理解他那句“你可以少點你覺得,可以聽聽我覺得”。
當我聽到“少點你覺得”的第一反應是,我就是我,我怎麼可能少點“我覺得”,而後來,我問他,“為什麼你每次都說,你先工作吧,這讓我覺得你不想聊了,但是又要說讓我先工作,你完全可以說你想工作了”。
他解釋道:“我說這話,是因為我想着你待會兒還有工作,我是在關心你啊。”
此刻,我忽然意識到“我覺得”和“他覺得”是不一樣的。他根本就沒問過他的想法,于是就下了判斷,怪罪他,他甚至都沒有辯解的機會。事實上,很多事我需要主動詢問,而不是主觀臆測。
他又說,他希望我生氣,希望我發洩出來,這樣可以看到問題、解決問題,而不是隐忍不發,堆積起來,最後莫名其妙爆發;而且,我的不開心容易表露出來,容易影響到他,他不開心了,又反過來會影響到我,最後形成惡性循環。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說,“我一直期望你能接受敏感的我,但,事實上,我卻沒能接受這個你。對啊,我自己都沒能接受你,怎麼要求你接受我呢?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