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鹹沭走在大街上閑逛,她今日不做孟婆,也不做獵戶。雖披着獵戶的皮,但幹的是信使的活。
她收了秘羅古寨的錢,要将一隻可愛的小家夥送去京城偏巷,親手交到一位叫做白羽的青年手中。
敲開偏巷宅門的時候,屋内共有五位青年,四個高矮胖瘦各不同的青年一身灰塵髒兮兮的,不知剛才做什麼去了?
被她們圍在中間的青年約莫二十出頭,她穿着樸素灰衣,卻掩不住一身貴氣,其餘四人皆是一副以她為首的姿态。
“在下鹹沭,秘羅古寨的金蠍前輩托我來此送樣東西,不知哪位是白羽白少俠?”鹹沭自報姓名。
世人隻知無常會孟婆兇名,無人曉她鹹沭面貌。
大湖主動上前認下白羽之名,她伸手想要拿走鹹沭手裡的瓷瓶,鹹沭反而将瓷瓶藏在身後。
“我要親手交給白少俠。”鹹沭一字一句道。
完顔習示意大湖退下,來到鹹沭面前:“前輩好眼力,辛苦前輩跑一趟。”
“秘羅古寨出手大方,談不上辛苦。還有,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是主子,幹幹淨淨一塵不染。”鹹沭拿下巴點了點一旁髒兮兮的四人。
瓷瓶順利拿到手,完顔習臉上的笑容真實了幾分:“是晚輩疏忽了,多謝前輩提醒。”
她們五人在穿着打扮上都是一樣的,隻是剛去撅了一座墳,山川湖海四人身上都沾了塵土,完顔習當時離得遠自然一塵不染。
鹹沭來得突然,完顔習和四個侍衛一時緊張竟沒注意到這麼大的疏漏。
“金蠍前輩說你知道這東西怎麼用,老人家要我再三提醒你此物珍貴,隻有一次機會,切莫用錯了人。”
鹹沭把金蠍囑咐她的話都轉述給完顔習,完顔習小心地收好瓷瓶:“晚輩知曉,前輩可要留下來用飯?”
“不了,我打算去同仁飯莊喝粥。”鹹沭轉身便走。
永甯侯府年年都在同仁飯莊前施粥,侯府的兩位千金小姐也會和府中下人一起為窮人布粥。
每年的二月初十就是葉靜蘭在京城百姓口中名聲最好的時候,她以往的霸道嚣張、傲慢無禮,在今日都會被百姓們解釋為因母親早逝,才導緻有些驕縱的可憐孩子罷了。
也隻有今日,尋常百姓敢接近這位兇名遠揚的侯府大小姐。
同仁飯莊前排着長長的一條隊伍,所有窮人乞丐都老老實實地排隊,侯府的兩位大小姐和她們的貼身丫鬟負責舀粥分饅頭。
整個施粥過程有條不紊地進行,窮人與乞丐拿到粥和饅頭後,會誠心誠意地悼念逝去的馮尋钰。
完顔習跟着鹹沭一起來到同仁飯莊附近,兩人站在一旁看了許久,完顔習咦了一聲:“奇怪,怎麼沒人插隊,也沒人搶别人的粥和饅頭?”
“大約是還沒活膩,不想讓這頓飯成為生前的最後一頓飯。”
“十年前侯府的大小姐七歲,她第一次出來施粥,那天當着這位大小姐的面前插隊、搶東西的,都吃到了大小姐沙包大的拳頭,吃飽後自會有人送其上路。”
鹹沭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後背發涼,七歲的小孩子竟然知道拳拳打在對方的要害上,她說什麼都不會和這種下手狠辣的小瘋子打架的。
孟婆還剩三分良知,惡鬼生無半分人情。
“七歲就愱惡如仇,真不錯。”完顔習誇贊的話沒說完,鹹沭古怪地望了她一眼。
“她可不是愱惡如仇,插隊的人破壞秩序,她正好可以借此釋放自己的惡意罷了。”
完顔習聽了鹹沭的回答,拉攏小槍仙的想法開始動搖,她無法确定自己能否拿捏得住小槍仙。
她看向正在施粥的葉靜蘭,少年冷着一張臉為窮人舀粥。習武之人的手很穩,一勺下去滿滿的都是濃稠的米糊,倒入對方碗中一滴不漏。
“我聽說夏池國的女人成昏後連自己的姓名都留不住,死後也不能入祠堂,永甯侯府的先夫人馮尋钰應是第一位死後還被所有人記住姓名的女子。”
完顔習露出一抹苦笑,可憐她師傅半生戎馬,為夏池國抛頭顱灑熱血,最後連以軍禮下葬的資格都沒有。短短十年過去,夏池國就已忘記她的姓名。
這位永甯侯府先夫人的祭日與應師傅的“祭日”是在同一日,世人記住了一位平平無奇的後宅婦人馮尋钰,卻無人知曉保家衛國的平北将軍應玉樹。
她的封号、功績,女兒無雙都被她的丈夫偷走了,就連墓碑上都是“慕容應氏”而非“應玉樹”三字。
完顔習為此傷神,鹹沭卻因此感到溫暖,她柔聲道:“是流筝想讓馮尋钰的名字留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