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裡的空氣仿佛凝滞了一瞬,玄二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望着葉靜蘭。
可以如此直白地說話嗎?
慕容無雙怔愣片刻,心中難以置信,狡辯道:“葉小姐何出此言?”
葉靜蘭指着自己的耳朵:“我親耳聽見你說的。”
“不可能。”慕容無雙和玄二異口同聲。
玄二知道部分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但慕容無雙說話時與葉靜蘭隔了一條嘈雜的街道,她還刻意壓低了聲音,葉靜蘭不可能聽得到。
“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習武之人的五感本就比常人敏銳。更何況,我很關心無雙小姐的一舉一動,我不僅聽到了,還看到了。”
葉靜蘭把自己看作将死之人,對慕容無雙沒了殺意。既然她注定會如噩夢裡發生的那樣,被野鬼小姐取代,就讓她盡情享受臨死前的每一天。
京城裡的樂子早讓她找完了,今日卻讓她發現克己複禮、被視作世家女子楷模的慕容無雙竟然要殺她。
這多有趣啊,她當然要來逗逗她。
“請殺手還要花錢,不如你直接動手。”葉靜蘭走向慕容無雙,掏出放在靴掖裡的匕首。
尋常人在靴掖裡放銀票、信紙和名帖之類的小物件,葉靜蘭放着的竟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手握匕首的葉靜蘭不斷逼近,事發突然,慕容無雙被逼至牆角退無可退,她望向玄二求助。
玄二是殺手,她看出葉靜蘭沒有殺意。如果她貿然插手,反而會激怒葉靜蘭,在這裡打起來不好收場。
她對着慕容無雙打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會見機行事。
匕首出鞘,慕容無雙怒道:“葉靜蘭,你膽敢傷我,我可是平北将軍府唯一的……”
示威的話尚未說完,冰冷的匕首落在她的手心,葉靜蘭挑釁她:“刀給你,我不還手,你有膽量殺我嗎?”
吹毛斷發的匕首就在手中,噩夢裡殺害她的仇人之一就手無寸鐵的站在她面前。隻要揮動匕首,就能解決掉這些天來一直困擾她的心頭大患。
慕容無雙手持利刃,但在葉靜蘭面前仍處于弱勢地位。
她清楚自己不能在這裡殺了葉靜蘭,也許玄二能幫她善後。可稍有不慎留下痕迹,迎接她的就是滅頂之災,慕容氏一族也會被她的一時沖動牽連。
她背負着整個家族,做事需瞻前顧後,豈能随心所欲不顧後果?
“呵,膽小如鼠。”葉靜蘭奪回匕首,語氣裡滿是失望。
慕容無雙剛才敢用那般痛恨的眼神看她,說着要殺了她的狠話,現在将匕首送給她,她又畏首畏尾,不敢動手。
原來隻是個色厲内荏的紙老虎。
頓覺無趣的她跳窗離開,來時大搖大擺不請自來,走時潇灑如風說走就走。
慕容無雙被葉靜蘭的嘲諷激怒,她讷言敏行、審慎從事竟還成了葉靜蘭口中的膽小如鼠。
葉靜蘭自己恣行無忌,全然不為家族考慮。當誰都和她一樣是個無法無天,整日隻會給家族帶來禍事的纨绔嗎!
玄二見慕容無雙怒火攻心,悄悄退到屏風後面等她消氣。
“你有求于我,剛才為何不攔她?”慕容無雙強行壓下心底的怒火。
成大事者,絕不能被憤怒操控。
她早已學會壓抑情緒,一息之間就調整好心緒,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雲淡風輕地質問玄二。
“葉靜蘭對您沒有殺意,我出手阻攔反而會惹惱她。”
玄二直言葉靜蘭的武功不弱于她,如果慕容無雙不改主意堅持要殺葉靜蘭,她可以找時機暗殺對方。
正面交手勝負難分,暗中偷襲的話,玄二自認更勝葉靜蘭一籌。
“您還要殺她嗎?”玄二問。
葉靜蘭離開之後,慕容無雙心頭的煩躁逐漸褪去,理智回籠,她不禁疑惑,自己還要殺葉靜蘭嗎?
等等,她為何要殺葉靜蘭?
她真的要因為一個夢殺了葉靜蘭嗎?
慕容無雙思來想去越發覺得不對勁,二月二那場夢之後她對葉靜蘭雖有恨意,但還分得清現實與夢境。在葉靜蘭沒有做出危害她的事情之前,她不該對她起殺心。
她第一次對葉靜蘭起殺心,是在永濟寺,見到葉靜蘭的那一刻她便想殺她。
離開永濟寺的這些天,她沒和葉靜蘭再見過面,殺意不知不覺淡去。直到今日再見,她又神使鬼差地要求玄二殺了葉靜蘭。
“唉。”慕容無雙覺得頭疼。
葉靜蘭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嚣張跋扈,和她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們本不該有任何交集。
永濟寺巧遇,葉靜蘭在佛前戲弄她,應該是她本性頑劣。假如換了别的香客,她肯定也會這麼逗弄人家。
但今日她說要殺她,還被對方聽見,是确确實實地和葉靜蘭結下了梁子。
噩夢害人不淺,讓她惹下這麼大的麻煩,待回去後定要讓銀竹熬幾副安神的湯藥給她喝下,她要把噩夢帶來的魇症徹底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