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馬,從雕着虎頭的劍鞘中抽六尺鋼直劍,空揮了幾下,發出刺耳的呼嘯聲。
“你看樣子是個人物,自報姓名。”卓娜提亞說道,實際上光是見到面容,就已經猜到了這人是誰。
“虎狼騎主将李衛驿。”他說道,“能和女王交手,榮哉,快哉。”
說罷,一劍刺向卓娜提亞,被她後退躲過,兩人随即拼起劍來。細彎刀與鋼直劍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兩人身形敏捷,招招緻命,打的是密不透風,容不得半點失誤猶豫。
李衛驿的疲憊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眼前的這卓娜提亞每一次揮舞都仿佛看得到一片殘影,仿佛細彎刀劃破空氣的殘影,她看似放松随意,實際上是以脫力來讓身體松弛,以讓每一次攻擊都是拳腳打得到的最大距離,每一下都如同全力一擊一般不能掉以輕心。越是如此便越是奇怪,這般強悍的人物怎麼就會被溫二娘捉了呢?
酣暢力戰,卓娜提亞沒有疲意反而越戰越勇,最終一刀擋開了李衛驿的劈砍,回之一刀,隻聽一聲痛呼,李衛驿的右手持着刀被砍落在地。帶血的彎刀又直直對準了他的喉嚨,宣告李衛驿的敗北。
“将軍!”“李将軍!”将士們呼喊起來。但也尊重李将軍一騎之讨,沒有上前幹涉。
李衛驿見手臂斷口血流如注,便趕緊死死捏住傷口以止血,忍住痛意。李衛驿手臂上也有皮革護臂,卻被卓娜提亞一刀砍斷,令他深感輸的不冤。
“李衛驿,單甯府的李衛驿,是嗎?”
“既然輸了,要殺便殺。”李衛驿捏着手臂斷口忍痛說道。
“李凝笙是不是你妹妹?”
“我想你都知道,又有什麼好問的?”
“李凝笙現在在哪裡?”卓娜提亞問道,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我又何必告訴你?”
“意思是李凝笙還活着對吧?”她趕緊追問。
“.……”見她變得急切起來,李衛驿突然覺得也就沒必要繃着。“是的,還活着。”
“傷得重不重?他可是後背中箭。”她說着越來越表露出擔心與急切。
“傷口不深,但是有毒。”
“毒??”她瞪大雙眼。
“但是及時洗出了毒血,又以藥滋之,沒有大礙了。”
“她在哪裡?不和你在一起,莫非和溫良玉在一起?”
“她厭惡溫二娘,早在你與我們交戰前,我就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是嗎”
卓娜提亞像是心事終于放下,長歎一口氣。
“你該自豪,你有個好妹妹。”卓娜提亞說道,“走吧。”
“走?”李衛驿仿佛被激怒了,“在這裡放我性命,是故意侮辱于我?”
“殺了你,李凝笙會見不到親人,而且你鬥我輸了就該由我發落,輪不到你說。”卓娜提亞将彎刀收回鞘中,又撿起帶着斷手的鋼直劍。“今日你以武鬥我,輸了。讓你回去就是要你重振旗鼓,來日在戰場上以兵法再戰,這你可以接受了吧?”卓娜提亞将帶着斷手的劍遞給李衛驿,他收起斷手,将劍收回鞘中。
“何故如此?”
“我也不說假話,也是看在李凝笙份上,我對你也沒什麼恨意,你我都算她親故,替她考慮考慮是應該的。”卓娜提亞道。
“我可不認你是小妹的親故。”李衛驿咬着牙說道,“後會有期,來日再求指教”轉身便走回虎狼騎軍陣。
“兄妹還真挺像。”她暗自小聲道,“什麼事都得哄着。”她轉身也走回自己的軍陣,下令道:“放開路,讓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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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王百戶等人一路跑回了遼西的台門寨子用了一天多,結果在遠處便看到一股濃煙升起。兩士兵叫不好,留下我探路去了,見他們許久沒回來,我也就跟了上去。接近後才發現,着火的是寨子。整個城寨都陷于大火之中,滿地都是士兵、大人與小孩婦孺的屍體,還有插在地上如麥子一樣的箭镞,鮮血保持着潑灑的樣子随處可見。空氣中滿是木炭味與油脂味。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大火吞噬了,多少人化為人形的碳。
我還看到箭镞上插着白色的東西。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耳朵。所有的劍頭上都插着耳朵。土牆上都是尖刺,上面又插着很多男女老少的首級,鮮血順着木樁而下。
這是一支什麼軍隊?居然做的出這種事?
我還記得寨子裡有那麼多人,也有布谷德人。他們對我也是那麼友好,我在走前還把吃的給了一個裁縫的孩子。
他們都死了嗎?
雖然幾乎已經麻木了,但還是想要問自己,為什麼這種事會像吃飯一樣常見,這種可怕的事情。
我見到不遠處王百戶他們似乎找到了一個幸存者,在那裡喂水,我便跟了上去。
“是什麼人?卓娜提亞的布谷德兵?已經殺過來了?”王百戶問道。那幸存的士兵滿臉是血,隻是搖頭。
“不是……是從……從東邊來的…軍隊……從來…沒有見過…”
“什麼旗子?是白鷹旗嗎?”王百戶繼續問道。
“沒見過的……沒見過的旗子……像火……又像花…一條一條的向上的紫色花紋……”
“那是什麼旗?”王百戶也懵了。
要不怎麼說這些人,對這裡一點都不了解就來了。
“我知道。”我說道,三人就都看向我。
“那是絨花旗”
我歎了一口氣。
“白鷹眷族的旁系,艾新氏族的家徽。”
卓娜提亞與我說過的,本來應該不存在了的白鷹眷族的旁系。
如今看來是她對我說謊了,可她為什麼要對我說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