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無所謂她死不死,早點找到她的遺體早點了結。”
白亦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無奈地遞過去他面前:“好好好,你無所謂,她死了。你把眼淚擦一擦吧,淚水糊臉上被冷風一吹容易凍壞臉。”
“我沒哭。”
“嗯你沒哭,雪太大了,落到臉上化成水了。你擦一擦。”
“她沒死。”
“沒死沒死,明天你就找着了……哎喲你别哭了,多大個人了。”
白亦把紙往他臉上怼,胡亂擦了幾下,然後撒手,轉身走了。
喬爾森接住飄下的紙巾,跟在她後面:“你和她真不像。她對我總是溫柔的。”
“不像就對了,你姐姐是個大好人,能把你養着,我們荒民從小就開始讨生活,沒幾個善心的。”
白亦戴上外套的帽子,“荒原上沒有家庭的概念,親屬間也沒多大的撫養義務,你要是生活在這,你親姐都不一定管你。行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每個人都得生活。”
喬爾森彎腰撿起白亦掉在地上的薔薇花,硬塞進她手裡,“嗯。”
白亦還想說什麼,他的表情已經變得平靜,除了眼眶有點紅完全看不出剛才哭得那樣傷心。
小子變臉還挺快。
“白亦,”喬爾森說,“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突然問這個幹嘛?”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白亦扯下一片薔薇花瓣,揚手撒出去。
花瓣随風飄到半空,又飄蕩着落下,伏在雪上。
她的回答同時落到雪上,“我不知道。”
“愛!是無上的奉獻;愛!是信任與忠誠;愛!是超脫世間一切之物。自由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愛情故,兩者皆可抛!”
白亦和喬爾森同步看向旁邊的巷道,那是這慷慨激昂的聲音傳來的方向。随後白亦疑惑地喊了一聲:“群青?”
“正是在下。”
“呵,”白亦探頭過去,“你在這做什麼,聽牆角?”
“偶遇,偶遇……好巧啊,這雪真雪白你說呢白亦,這雪真雪啊,好看,我得畫下來……”
兩人走過去,隻見群青躺在地上,腦袋靠着牆,衣領敞開,有一點酒味彌漫在周身。
白亦抱着手臂,低頭看着他:“是啊,這雪真雪,這地上真舒服吧。”
群青雙手撐地想要站起來,嘗試了幾次還是失敗了,他有些委屈地說:“冷。”
白亦踢了他一腳,“不會喝酒還喝那麼多,早知道我在食堂再坐一會兒,好讓你凍死了替基地省點糧食。”
“唉,我難受啊白亦,藍歲妹妹怎麼就看上柏望哥了呢,我好愛她,她是神女,是我的缪斯……我的愛意隻為她瘋狂生長!”群青捶胸。
白亦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給喬爾森一個眼神,“扶一下他,凍蠢到這個地步也差不多了,别真凍死了。”
喬爾森乖乖蹲下去把群青的衣服拉好,然後扶着他站了起來。
群青的臉頰通紅,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酒精上頭。他剛站穩就展開了雙臂,大聲呼喝:“噫籲嚱!暢快!”
幾秒後他轉頭盯着白亦說:“嗚嗚嗚,白亦,我不要愛藍歲了,這樣沒有結果的愛太累了,人生是曠野坦途啊,我一個藝術家不應該為了路上一朵得不到的花而停留……”
“……”
喬爾森和白亦很有默契地沉默着,白亦還皺了皺眉。
“所以!”群青的雙臂搭到了白亦的肩上,喬爾森瞳孔微縮,接着群青說:“白亦妹妹,你可以當我新的缪斯女神嗎?我愛……”
“你”字還沒說出口,白亦面無表情地甩了他一巴掌,把他的話打了回去。
“神經。”白亦收回手仍不解氣,往後退開一步,朝喬爾森說,“扶穩了。”
一記左勾拳過去,群青眼神都變得清澈不少。
白亦甩甩手,“行了,扶他去他家,就旁邊那棟,102。”
喬爾森和她把群青拖了過去,白亦從群青身上摸出鑰匙打開了門,很貼心地開了兩個取暖設備對着地上的群青,把地上散落的畫紙顔料都收攏防止意外。
“呃,這樣他不會生氣嗎?畢竟你打了他。”喬爾森問。
“沒事,他酒醒了就忘了。”
仿佛是配合白亦的話,群青瞪着眼睛,伸手比出一個“V”,先是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又指了指白亦,反複幾遍,“我記得的!”
“噢,那你先回去吧,我再陪他一會。”喬爾森按下群青的手,朝白亦笑笑,讓她放心。
白亦走出這棟三層小樓。
她擡頭,遙遠的地平線上,停着一片殘月,和無數顆星子。
其中幾顆是移動的,從天際的一邊滑到另一邊。
周而複始。
她伸出右手,閉上左眼,拇指和食指撐開,拈住了天邊那片欲墜的殘月。
更遠的地方綻開一片光亮。
它拖着長長的尾光,向殘月而去。
白亦垂下手,呼出一口熱氣。
明天會是一個大晴天。
按華族的年曆來算,新的一年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