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動不了?
未知又被動的處境讓他既憤怒又害怕,他想打人但條件不允許,隻能退而求其次,先專注于其他事項——整理信息。
他是剛上線的汽車人原生體,沒有名字。
這裡是地球。
運送他的飛船在這兒墜機了。
然後,拆他個U球的,他還是動不了。
原生體……或者說,剛上線的大型幼生體相當煩躁,可他甚至不能轉動一下光學鏡。
“零号激活完畢,可以運行。”有人在他音頻接收器旁邊說着某種語言,他想轉過頭去看看,但動作模塊依舊不聽使喚。
“連接操作系統。”另一個人說。
不是賽星語,自動檢索,匹配到了地球的英文。破解并連接本地網絡,下載語言包,解析中……
……零号?
你他渣才是個0,你全家都是0!你等着你死定了人類!
“連接完畢,可以嘗試活動了。”人類又說。
新上線的機子覺得,自己見鬼了。
他完全連接不上動作模塊,但他的機體——渣的,他的機體在自己動!好可怕!
這樣的經曆對一個剛上線的新生機體來說,實在是太過了。
他害怕得要死。
一個僵硬的仰卧起坐直起上身,視野裡映入了其他東西,他能看見自己的腿,大腿隻有一層銀灰色薄護甲,小腿是方方正正的黑色厚實裝甲,外側還帶倆輪兒。
從自檢結果來看,他的變形模式是一輛油罐車,看起來火力相當充足的樣子,足以把這些膽敢控制他機體的生物炸上天。
前提是他能控制自己的機體開火。
真倒黴。
氣死個機!
他坐在一輛車的貨廂上,車子在飛速行駛,眼前的景色越來越遠,更遠處還能看見一架銀色戰機和一輛紅色卡車頭在往這邊追。正當新生機子指望他們追上來随便怎麼整,總之讓自己趁機脫困時,他們雙雙變形為一個銀色和一個紅藍賽博坦人,打了起來。
你們就這麼打起來?
那我可咋辦,我該幹啥?
把控制我機體的人類做掉?
他倒是想。
他也就能想想。
名叫塞拉斯的人類還在控制他的機體呢。
恐懼,憤怒,委屈,失望,這些情緒充斥在他的中央處理器。他必須想辦法,他不能放任它們占滿CPU,可他沒法不生氣不害怕,畢竟他的機體都不歸自己控制。
油罐車心煩意亂,導緻他動作模塊失控的是硬件損傷,而他目前隻能控制軟件。除了常規的模塊,就隻剩一個不知道從哪兒移植過來的投影模塊……
……嗯?投影?
唔……這些人類好像把史蒂夫的投影模塊給他裝上了。
很好。
他的CPU跟這投影模塊的上一任主人完全不在一個水平上,他可以在保持機體形态的同時,再控制一個小型的人形實體投影——賽博坦人個體的CPU水平本該做不到這一點的,但是他的确可以。
……管他的。
投影模塊,啟動。
人類史蒂夫突然現身,他從貨車暗處鑽出來,伸手就把兩個機械黨成員從高速行駛的載具上扔下去。
人類的身體很柔軟,投影的也是。
呃……這麼扔下去會挂掉嗎?
啧,憑什麼擔心他們啊!
他這麼幹起來相當順手,他的線路裡好像天生就有一種暴力因子。
……好吧,主要是他沒得選,不把這些人幹掉,他就得完蛋。比起坐以待斃,他更想奮起反抗。
“什麼?”塞拉斯相當震驚,“你是怎麼上來——”
油罐車把史蒂夫投影的控制權交給求生本能。中年男人順手從地上撿起剛才那兩個倒黴蛋丢下的槍,按照硬盤裡的電影畫面找到扳機的位置,毫不猶豫地沖着塞拉斯就是一通掃射。
後坐力有點大,可以穩住。
他要自救,他要脫離現在的情況。
機械黨首領猝不及防,隻得把車上的原生體當做掩體,然後抄家夥射回來。
與此同時,投影已經摸到科學家邊上,提起了這人類的衣領。
“解除零号的處理器斷點。”男人低沉地命令。
要挾科學家,奪回機體控制權,這是邏輯運算得到的唯一出路。他的情感模塊一團亂,現在隻能靠邏輯。
“什?不——”科學家條件反射地想要拒絕。
新生機子懶得跟他廢話。
任誰剛誕生就被控制機體,都不會想着給罪魁禍首好臉色。
他感覺自己的機體又動了,塞拉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上了控制台,黑銀相間的鋼鐵巨人直起身,站在投影面前,手掌變形為反射金屬光澤的炮筒,對準腳下的投影和科學家,槍口亮起來,在短暫的蓄能後就能開炮。
投影仰頭看向自己的機體。
這是一個很高大的賽博坦人,體型能和硬盤中記錄的擎天柱、威震天之流相當,外形有些像是擎天柱,不過很多結構都有差别,他的機體外裝甲主色是黑色,部分位置則是銀灰色,肩膀上每邊帶一個輪子,還有一門雙炮口的肩炮,看起來比擎天柱還要兇。
跟那個硬盤的主人……跟慫巴巴的史蒂夫完全是兩個極端。
他完全可以君臨天下。
而他的機體卻被人類控制,要對自己的投影開炮,他能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有多久能開槍。本體的視野裡是兩個矮小到需要俯視的人類小蟲子,一個是自己的投影,一個是投影要挾的科學家。
情感模塊的惱怒強烈到幾乎壓抑不住。
他要氣瘋了。
投影把手裡的槍對準科學家的太陽穴,把他的頭擰向上邊那支瞄準他們的巨大槍口,讓這人類認清楚自己已經被主子出賣。
“做,或者死,自行選擇。”投影在科學家耳邊磨着牙低聲說。
就像他自己一樣,剛誕生上線就面臨反抗還是等死的局面。
做些什麼,這總比直接去死要好,不是嗎?
在剛才匆匆一瞥的電影情節裡,這麼做相當有威懾性。
果然。
科學家顫抖着手,敲了幾下旁邊的鍵盤。
這不就結了。
動作模塊恢複——自檢——一切正常。
驟然得到機體控制權,緊張至極的大型機一個趔趄,差點摔下車去。
淦,他第一次适應站立就得在這麼一輛高速行駛的載具上嗎!
管他呢,他自由了!
油罐車氣急敗壞地停止手炮蓄能,然後用槍口把控制台上的塞拉斯掃下車,金屬跟人類頭骨的撞擊聲很清脆,不大不小,倒是把科學家吓得顫了顫。
然後油罐車低下頭,跟科學家和自己的投影面面相觑。
嗯?他在跟自己對視。
真奇妙。
他能看見自己的人類投影眼神有多冷俊,也能看見自己的金屬戰鬥口罩跟紅色光學鏡,就算有口罩遮擋,他的憤怒也完完全全寫在光學鏡裡,他看上去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黑貓,大型的黑貓,而且還在炸毛的那種。
誰他渣在炸毛啊!
啧……好吧,他自由了,他不危險了,他還活着。
可他還是好氣。
投影放開了科學家。
那邊打架的賽星人不知道誰瞎比開了一槍,波及到油罐車腳下的載具,整輛車身都顫了顫,誕生不久的大型機再次腳底不穩,差點摔下去。他不得不半跪下來,啟動齒輪,把槍口咔咔地變回手掌,扶住貨車頭,防止自己摔下去。
然後他驚魂未定又充滿委屈地回頭看了一眼後邊。
威震天和擎天柱倒沒在打了——互相掐架的博派和狂派首領對視一眼,同時放開對方,變形朝自己沖過來。
兩個打起架來超兇的大型機。
就這麼勢不可擋地殺過來!
黑色機子吓得睜大光學鏡,不由得往貨車頭縮了點兒。
哦,普神,這場面真他渣可怕。
這倆貨為什麼要執着于他?他除了長得跟擎天柱有一丢丢像以外,還有什麼吸引他們的點嗎?他又沒有急支糖漿!
難道因為他是個新生的賽博坦人,所以博狂兩派都想拉他入夥?
哼,他才不,他要自己當老大!
黑色大型機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估算了一下腳底貨車的速度,果斷把自己的人類投影往手裡一撈,然後從貨車上跳下去,啟動變形模塊,齒輪重組,裝甲拆分旋轉移位又聚合——變形為一輛高速行駛的油罐車,投影就在自己駕駛室。
載具形态比人形好控制多了。在剛變形時因為車輪轉速跟實際速度不匹配而歪歪扭扭滑出一大截以後,油罐車就适應了行駛的感覺。
地上的卡車和天上的飛機追上來,剛上路還帶着個油罐的新手不可能甩掉這兩個久經沙場的家夥。
——你們追個屁啊!你們知道自己很吓人嗎!
不過,前邊的道路是一座橋梁,橋下是隧道,如果跳下去開進隧道,不說卡車,他至少能先甩掉飛機。
他才剛誕生,還比較虛弱,不适合跟别的機打起來。
那就跑。
顧不上取消投影,在即将被追上時,油罐車開到橋頭,立馬變形,抓住因為變形而被甩飛出來的投影,在失重感中調整身形,然後跳下橋,落地,把水泥路面踩裂開,手忙腳亂地穩住重心,接着再次變形為油罐車,用最高速度開進隧道。
威震天和擎天柱暫時沒追上來,他們大概又打在了一起。
很好,他從險境脫困,至少獲得了暫時的自由。
小油罐車給自己點了個贊。
他成功了,活着的,自由的。
那麼,就來想想,下一步該怎麼稱王稱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