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有點兒緊張。
天災首先走進去,滿臉嘚瑟地看看兩隻被凍住的小可憐,然後啟動了操作台上的儀器開關。
三個玻璃缸的玻璃罩子緩緩升起來,留在原地的漆黑底座略微反射着照明的燈光,似乎在誘惑觀衆站上去。
“喏,一人一個坑,随便選,别把自己栽到别人的坑裡就行,”天災看看門口的三個六階預備役,偏頭示意了一下那仨缸子,“你們進去後,這玩意兒就徹底封死了。在清醒着撐四小時,然後睡六小時以後,你們就是成熟的六階執行人,可以自己破殼而出了。”
“破、破殼而出?”白金大飛機黑影驚疑不定,“我們會變成地球上的那種小雞嗎?”
“呃,隻是個比喻……吧?”六面獸說着說着,自己都不太信,他驚恐地向天災求證,“真的隻是比喻吧?我們不會變成毛茸茸的小動物……會、會嗎?”
天災笑而不語。
六面獸:“……”
黑影:“……”
一對新晉的大型機小情侶失去了夢想。
一直沒發言的霸王深深置換了幾次氣體,終于從即将成為六階執行人的緊張中緩過來一些。
他想找些話題活躍下氣氛——一個開朗的、勇敢的機子就該這麼做。
“……天災,那兩隻休眠的噬鐵蟲……”霸王臉紅餘燼跳地指了指角落裡的透明小盒子,“你竟然對兩隻可愛的蟲子記仇嗎?”
天災:“……”
噬鐵蟲,可愛?
什麼陰間審美呀!霸王你這憨憨!
“呵,确實挺可愛,它們被凍住時可愛極了——誰要敢未經我的允許去破壞它們此刻美妙的姿态,誰就得死!”油罐車氣急敗壞地加大音量,“現在!快給老子滾進缸裡去!”
黑影被吼得渾身一震,他夾緊機翼做機,迅速滾到了一個台子上。
六面獸灰溜溜跑上了他旁邊的台子。
霸王不安地抿了抿唇,上了最後一個。
“好了,終于進去了,真是麻煩……”天災操作着三個玻璃缸降下來,準備把六階預備役們罩在裡邊,“待會兒的項目有些複雜,這改造艙是隔音的,如果太難受,一定要提醒我!”
“嗯,好的!”黑影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趁着玻璃艙壁還沒完全降下來,溫柔地朝天災笑了笑,“謝謝你,天災。”
“唔……”六面獸發出一聲小狼狗似的嗚咽,委屈巴巴地接上,“放手做吧,天災,我們相信你!”
天災依次朝他們點頭,最後看向霸王。
霸王實在太緊張,他平日裡強壓着的的社恐本質表露無遺,在這個重大時刻,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隻能看着天災幹着急,直到頭頂降下來的玻璃阻隔了他的視線,讓外界的一切都變得略微扭曲了些。
天災好笑地歎了一口氣,走到霸王的改造艙前。
“我從沒見過真正的六階執行人。在我的宇宙,所謂的‘六階計劃’隻是我那個威震天的美夢,直到後來,它成了我的夢想。”天災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當察覺你有适合成為執行人的超級餘燼時,我别提有多開心了。”
霸王眼淚汪汪地看着天災,想說些什麼,卻依舊緊張得說不出口。
“趁現在哭個夠吧,霸王,等改造結束,你會變得無與倫比,到時候想哭都沒機會,”天災伸出手,漆黑的尖手爪虛虛貼上緩慢下降的艙壁,“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霸王想說些什麼來回應天災——他即将與過去告别,他太想說些什麼了,卻依舊張口結舌。
越過天災,他看見了對面缸裡的六面獸。六變戰士一臉感動地看着他和天災,看上去仿佛即将要為這愛情而流淚。旁邊的黑影則祝福地看着他倆,臉上是幾乎能滴出水的溫柔。
昔日的學院同學就算因為戰争而分道揚镳,但是,當再次聚首時,他們仍舊關心霸王勝過關心自己。
霸王的清洗液奪眶而出,他邊哭邊笑,感覺自己像一個無法自控的鐵憨憨。可偏偏,他并不為自己現在丢人的一幕而感到羞愧。
他的身邊全是可以依靠的人。
……那麼,說不出話就說不出話吧。
粉色大塊頭湊近玻璃艙壁,想要把天災看得更清晰一些,他淌着清洗液,笑着抿了抿唇,把自己的手貼到玻璃上。白色和黑色的手隔着一層玻璃貼在一起,仿佛觸碰到了彼此。
“幹得好,”天災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地擴大,他的天線和眉毛一起放松地舒展開來,終于放了心,“如果你允許的話,霸王,我為你驕傲。”
玻璃艙壁下降到底,與下方的圓台嚴絲合縫地嵌合在一起。身處改造艙内的霸王再聽不見外部的聲音,他隻能聽見頭頂的機械運轉聲,再過不久,第一批試劑會澆灌下來,把他淹沒。
那會很冷。
可是,他感覺暖洋洋的,好像自己冰冷的餘燼都有了溫度似的。
十個循環時後,他将獨當一面,成為能保護一切事物的存在,成為天災的夢想的組成部分。
霸王放松地笑起來。
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