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弦音和萩原研二回到警校以後,向教官如實報告了情況。衆人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下午的賽程在幾分鐘前便已經全部結束,逃賽成功的弦音優哉遊哉地朝教室的方向走去。碰巧路過剛才貼滿标注賽程的白紙的牆邊,她停下腳步。轉頭瞥一眼200米預賽那一欄顯眼的零分,又吹着口哨走開了。
晚上還要在計劃表上加上ABCD其他幾項計劃安排,争取在畢業前全部達到目标……
“辛苦了。”
弦音聞聲,不自覺轉過頭去。諸伏景光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笑着看着自己。他身上的警服換成了白色T恤,加上一條休閑款式的牛仔褲。顯得十分幹練。
作為高中開始就常來往的好友,木下弦音對景光日常的打扮再熟悉不過了。隻是,最近在上警校的這段時間裡,眼睛對這套藍色的警服稍微有些意外的習慣罷了。
她察覺到些許異樣,擡起淺棕色的眼眸,往警校的操場上掃視過去。不少人換回了常服,三五聚集成群,像是要一起出門的樣子。
可是今天是周三,并沒有自由活動時間。如果因為私自換掉衣服,不走運被教官看到了,還會收獲一頓思想教育。
木下弦音陷入沉思之中。
景光見狀,無奈地笑道:
“你剛回來,應該沒有聽到……教官說了,這三天傍晚4點之後都可以出校自由活動哦。”
“順帶一提,今天晚上…『我們五個』會一起去銀座剛開的一家餐館呢。木下要一起嗎?”
一聽到『我們五個』,木下弦音條件反射般地在腦子裡編好了不重樣的四個理由,臉上浮現出标準的為難笑容,打算就此完美脫身。
然而,她剛想開口,不料肩上突然被誰重重拍了一下。虛弱的美術生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個踉跄,好不容易把出竅的靈魂收回來,又覺得肩膀一陣疼痛。
她擡起頭,有些怨恨地看了看身旁突然出現的松田陣平。
“你幹什麼啊……!”
對方卻隻是笑笑,朝她伸出手,表現出一副輕松的模樣:“可能要借一下你的車?”
“……車鑰匙在萩原那裡,他沒還我呢。”木下弦音無語地拍掉了他的手,轉身要走,“讓他開車帶你們去,我有事。”
“所以呢,這次又是什麼事?”
聽到第三道熟悉的青春少年音,木下弦音心底不受控制地浮起一陣亂七八糟的情感。
“我解釋過很多次了嘛,降谷警官。”
木下弦音無奈地轉過身,面對這位最難糊弄的聰明人,她的目光卻落在一邊的草叢裡。一直以來,在這種場合下,她都無法直視降谷零那雙如寶石般閃耀的紫色的眼眸,盡管她深知,這樣隻會讓她顯得更加心虛。
明明也沒什麼好心虛啊,她想。但這種時候,一陣強烈的疼痛感便會驟然出現,像身處真空中那樣窒息,又像是被釣魚線一般的細線纏住了全身,她無法動彈。
半晌後,她微微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真是笨蛋啊……我也不是不想去,”
“有什麼必要的理由嗎?”
弦音忽然擡起了頭,淺色的眼睛不同尋常地、直直地注視着他。
“有。”
這一刻,她的聲音斬釘截鐵,低沉有力。
降谷零愣住了。面對那雙清澈的淺色眼睛,他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或許他本就不該對朋友的日常安排作出強制性改變。
可是,從高中以來,木下弦音,這樣一個優秀閃耀的形象,在任何同學聚會和派對中一律空白。就算是高中時期的畢業照,弦音恰巧生病,也沒能來拍(巧合成分有待商榷)。社交賬号一律保持死亡狀态,誰也不知道她上大學之後做了什麼。
她對于自己那本就不大,且本該親近的社交圈,總是保持着一段讓人疑惑的距離。
上了警校之後,不說這家夥每天晚上到底能夠保證幾個小時的睡眠。至少在他能夠看見的:周五晚上,那本應放松身心的時候,時不時便能看到她的身影在教室裡出沒,或者在教官的辦公室門口;甚至在操場上、射擊場内…。
有很多人希望木下弦音的腳步能為時間停留半刻。
但那人此刻的眼神中蘊含的情感是降谷零從未見過的。混合着堅定、疲憊、悲哀,和期盼,或許還有很多其他更加複雜的東西,一閃而過。
“算了。”
像湖面的薄冰裂開時候清脆的聲響,女孩揚起了笑容。剛才的眼神也便在眨眼間消逝,成為一個不起眼的過往。
“今天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