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爾肯将水從地下抽出,放在罐子裡,然後加熱,這個過程很快,隻需幾分鐘。
之後,他從洗澡的小隔間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可以了,去洗吧。”
李求真抱着睡衣走了進去。
洗澡的隔間隻有個簾子,李求真也沒什麼好怕的,或許是因為跟佐爾肯做過連接,所以她不擔心。
她脫了衣服站在花灑下,用熱水清洗身體。
佐爾肯就在外面擺弄着他的工具。
“求真,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送你回去,跟你朋友團聚。”
李求真轉身面對着簾子,隔着簾子問道:“你在這個地方做什麼?”
佐爾肯:“我在研究一種武器。”
李求真:“是什麼?難不成你想殺了女王嗎?”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心裡亂的很。”
李求真擠了些沐浴露,揉出了泡泡在身上搓着,問道:“你之前不是淨化了我童年那些悲傷嗎?既然你有這個能力,為什麼不淨化你自己的情緒,這樣或許你就能解脫。”
“醫生是沒有辦法給自己治病的,法官也沒有辦法給自己判刑。”佐爾肯頹廢地坐在沙發上,扶着額頭,臉色似乎比平常要更加蒼白。
李求真在浴室裡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道:“其實這兩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我之前跟你說地球人的那些醜惡,其實是我片面的觀點,那隻是人類的一面,不是全部。實際上人類有很多光明的一面,也有人無私奉獻,願意幫助陌生人,哪怕事不關己,但是也願意捍衛陌生人的權利。面對暴政,也有人勇敢地以血肉之軀擋住槍口。地球上也發生過許許多多可歌可泣的事情,不隻是有邪惡和殘酷,也有真正的道義存在。我當時跟你說的那些話,隻是我情緒化的發言,我是不客觀的。”
佐爾肯腿上正放着一把武器,他用帕子輕輕擦拭着,目光擡起隔着簾子,發現女人的倩影在燈光下若隐若現。
他立刻将視線移開,低聲說道:“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讨厭地球人,那你依然是愛着那片土地,甚至熱愛着那片土地上的人,因為他們會讓你失望,但是他們有時也會讓你驚豔,覺得他們還有希望。”
李求真突然沉默了。
佐爾肯問道:“我理解錯了嗎?”
“不,你沒有理解錯。隻是我現在心裡好像沒什麼感覺了。那些壞的情緒對我産生不了影響,而那些好的情緒,似乎也沒了。”
佐爾肯睫毛輕輕一動,突然想到這些紀遇跟他說的話。
正在這時,實驗室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
“啊!”浴室裡傳來一聲尖叫。
“求真!”佐爾肯迅速起身沖了過去,掀開簾子,發現李求真摔倒在地上。
兩人四目相對神,佐爾肯突然一陣慌張,立刻抓起上方的浴巾,丢給了她,轉身離開了浴室。
他背對着簾子,心髒狂跳,雙拳握緊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求真從地上爬了起來,用浴巾裹着自己的身體,“發生什麼事了?”
佐爾肯:“地震了,現在已經停了。”
李求真掀開簾子,隻披了一條浴巾便走了出來。
佐爾肯轉過頭,看到濕漉漉的她,他又将視線一轉,“你把衣服穿好吧,我去給你做飯吃。”
忽然,李求真握住他的手。
佐爾肯轉過頭,“怎麼了?”
“如果沒有苦,怎麼會知道甜?如果沒有痛,又怎麼會知道幸福呢?地球人是二元對立的,我們的感覺也是如此。我也想擺脫,可是無法擺脫。”
說到這,李求真頓了頓,許久後開口,“我童年,是我生命的經曆,是我的身體和思想的一部分,不應該把它抛棄。真正的善待自己,是要全盤接受自己的好與壞。”
佐爾肯:“你的意思是,想找回你的童年情緒?”
李求真點頭:“是的,可以嗎?這兩天的平靜,讓我感覺到如死寂一般,雖然一開始很舒服,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我感覺自己像是死了。”
佐爾肯握住她的雙手,閉上了眼睛。
李求真也閉上雙眼。
大約過了一分鐘,李求真突然感覺自己心裡有了許多的情緒,憤怒,悲傷,懊悔,不開心。
但同時湧出而來的還有她經曆的奇妙旅程帶給她的那些情緒。
驚喜、歡樂,探尋神秘事件的好奇心,以及對世界的熱愛和希望。
結束之後,左耳肯松開她的手,“你感覺怎麼樣?”
李求真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忽然變得晴朗一片。
她首先看到的是佐爾肯的臉。
突然,李求真揚起巴掌狠狠打了過去。
莫名的挨了一巴掌,佐爾肯捂着自己的臉,錯愕道:“你怎麼了?”
“如果他們不放你離開,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我殺了?”她質問。
“我不會殺你的,如果他們沒有妥協,我會放你離開,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怨恨我。”
他垂着眸子,眼底滿是失落。
李求真突然笑了。
佐爾肯:“你笑什麼?”
“是我自己找你的,因為我想知道原因,因為我不希望你出事。”
佐爾肯怔怔地望着她,目光中流傳着難以言喻的情愫。
可是兩個人都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李求真的目光突然變得黯淡了幾分,她捏緊了胸前的浴巾,轉身回到房間。
*
大約過了幾分鐘,李求真換好衣服出來之後,發現佐爾肯已經不在實驗室,她找了他一圈。
“佐爾肯,你在哪兒?”
她發現實驗室的門是開着的。
李求真順着通道走了出去,離開了地下。
天空中星星點點,照亮了夜幕。
李求真能看到周圍的山巒和湖泊。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一陣聲音。
“是你,你是佐爾肯,我要報告女王!”
李求真心都一顫,順着聲音跑過去,她蹲在地上,透過石縫,看到佐爾肯用力地将一個人抱住按在地上,将他的頭給扯掉。
李求真本能地想要尖叫,可是她拼了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強撐着發軟的雙腿,拔腿就跑。
佐爾肯聽到動靜,轉過頭,看到李求真跑了,立刻追了上去。
“求真,你聽我解釋!”
可是李求真哪會聽他的,她跑得更快。
但最後,佐爾肯還是輕而易舉地将她抓住,從後面抱住她。
“你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
佐爾肯用力地将她的身體轉了過來,“你冷靜一點。”
“你殺了他,我看到了你把他的頭扯下來了,你太可怕了!”
這兩天佐爾肯沒有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以至于她對他放松了警惕。
可現在她親眼看到了,他把那個人的頭扯下來。
“冷靜點。”佐爾肯用力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懷中,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裡。
李求真渾身上下都是恐懼的戰栗,“你放開我,放開我!”
佐爾肯别無他法,隻能拖着李求真的身體将她帶到了屍體前。
“你看看他!”
“我不看我不看!放開我!”
佐爾肯打開手電筒,照亮了地面,“你就看一眼,看完之後我就送你回女王殿。”
李求真渾身顫抖着,緩緩地睜開眼睛。
剛一睜開,她又突然閉上。
她害怕,可是那一瞬間她似乎發現了什麼,于是又将眼睛睜開。
沒有她預想中的血腥場面。
地上躺着一個男人,他的頭的确是被佐爾肯給掰了,可是連接他脖子的不是血肉,而是……是機械。
“看到了嗎?”佐爾肯捏住李求真的下巴,将她的頭擡起,“這顆星球上沒有一個真人。誰要是發現了,誰就得死,所以我讓你告訴你的朋友們,不要問。”
佐爾肯的面容籠罩着一層嚴峻的寒意,雙目如鷹隼般銳利,透露出一股凜冽。
他言詞間的低沉音調,宛如冬日寒風,穿透寂靜的空間。
李求真的神情仿佛是被驟然撕裂的綢緞,細膩紋理在瞬間崩解,她那雙眸子裡閃爍着驚愕,眼睑微微顫動,似乎每一次眨動都是在試圖确認眼前這一幕的真實性。
她的唇,輕啟又合攏,像是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過了良久,她顫抖地開口,“紀遇肯定要為了找我,調查真相,他們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