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同性戀這件事,梁樹的接受度挺高,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高中的時候隔壁班一個男生就是同性戀,把自己室友掰彎了。兩人處上了對象也不怎麼注意,事情鬧大了,讓兩邊家長都來了。
再說身邊的一些認識的人,或多或少也聽說過那麼一兩個。
“歡姐知道?”梁樹問。
賀山有點意外地點點頭,沒想明白梁樹是怎麼推測出來的。
“那你媽呢,她知道麼?”
“她,算是知道。但我不确定。”賀山把手墊腦袋下邊。
“你跟你媽說過麼?”
“沒明說。”
梁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思緒發散了一下。
要是方英知道賀山是同性戀,那這麼急哄哄地催着賀山和方英結婚,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但賀山沒明說,沒明說就等于方英不知道,就算有點懷疑的念頭也會騙自己說不過是自己多心了。
這事兒要擱豐姝绾身上還好,畢竟她八輩子見不着自己一次,估計也懶得管自己。但是擱方英身上,還真不好說。沖着她對賀山那管着的勁兒,要這麼白剌剌地直接跟她說,兩個人難免吵得天翻地覆。
方英催婚這急的,多半是懷疑了點什麼。但越是不敢相信越要證明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就盼着兩人能趕緊把婚結了,自己心裡的石頭才好落地。
“什麼叫沒明說?”梁樹想象不到沒明說是個什麼情形。
賀山沉默了會,盯着天花闆半晌,深吸一口氣:“我在家那邊有個朋友,叫他小塘哥,也跟我一樣。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後來他考出去了,過年過節回來得也挺勤,還給我帶點城裡的小玩意。就是快三十了還沒談對象,家裡着急,催婚催得緊。
他們就一直催,老催。後來小塘哥跟家裡吵了一架,跑了。吵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就是之後小塘哥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對他愛答不理的,後來他也不怎麼回來了。偶爾回來也隻是找我說兩句話。”
梁樹在黑暗中盯着賀山的側臉聽。
“再後來小塘哥家裡人死了,他回來守孝。他在裡面跪着,外面的人說他喜歡男的。一個男的,怎麼會喜歡男的。”賀山說完這句話又愣了半晌。
“小塘哥走那天給我塞了一個大紅包,說自己不會再回來了,希望我能盡快走出去。我說,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出去,萬一我就想待在這呢。
他說,我一定得出去,我在這沒法生活。他說我和他是一樣的人。我沒明白什麼叫一樣的人,小塘哥笑了下,說,一樣的人就是一樣的人。
我問他怎麼知道。
他說,他看得出來。”
梁樹輕輕“嗯”了聲表示自己在聽。
“再後來,我一直沒找對象。我們那結婚挺早,我媽急了,到處給我相看,這一看就看上李既歡了,她也沒抗拒。我說我不想結婚。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喜歡,讨厭。我媽特生氣,問我為什麼。我腦子一抽,說因為我和小塘哥是一樣的人。”
梁樹噗地一聲笑出來:“你還挺牛,這話也敢說。”
賀山聽他笑,沒忍住跟着笑了兩聲:“當時年輕嘛。現在想着……也挺後悔的。不該說這麼早,也不該這麼說。”
梁樹斂了笑容。
賀山翻了個身,對着梁樹:“那天晚上李既歡敲我窗戶,說她要走。但我先走了她才走得了。她家裡面不讓她一個女的自己到城市裡去。
她說,走吧,她出行都安排好了,幫我自己也是幫她。我這才知道她也不想結婚,而且她還知道我也不想結婚。”
“然後你就跑了?”梁樹問。
“對。”賀山點點頭。
“哦——”梁樹的語調跟沒電似的蔫了,顯然是沒太能接受賀山一口氣說的這麼一大堆。
但也沒料到賀山能說這麼多,各種情節一下子湧進他腦袋裡,明白倒是明白了,就是覺得怪。
梁樹在這邊沉默着想,賀山在那邊沉默着忐忑。
想了老半天,梁樹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句:“所以你沒談過戀愛?”
賀山點點頭,“嗯”了一聲。
梁樹若有所思:“嗯……那你還挺慘的。這樣吧,我允許你摸我一下。不過我就不明白了,兩個男的,那東西不都長一樣麼。”
賀山被他這話噎了一下,半晌笑出來:“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