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尹煜佑表情一跌，他在想這串數字前面是不是少了個2。

“因為公司裡什麼都有，直播需要的設備公司會提供，妝發方面有專業的化妝師，衣服的話服裝室和倉庫裡準備了很多，各種類型都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去随便穿，當然也可以穿自己的。”

“直播房間可以自己布置，倉庫裡有不少材料，可以用。沒有的話，需要什麼東西可以告訴超市的負責人，他會去網上買，放心，出售的價格絕對比你們在外面買的便宜。”

龐紳勳的一串話無情地給他心裡的疑問敲下個錘，然而這還沒完，他還在繼續往尹煜佑的心裡紮鐵釘，“生活用品的話超市裡有，之前說啦，裡面的東西價格都比外面便宜，因為是内部超市嘛。”

他理所當然地看着尹煜佑，“所以錢雖然少了點，但是不浪費的話是完全夠用的，簽基礎合同的藝人收入還不是很高，所以為了幫助藝人培養正确的消費觀，我們就把生活費壓到了最低标準。放心吧，這個數字是公司裡的主播親自試過的，完全夠花。”

尹煜佑咬着嘴唇，他有點糾結，500塊的生活費也太少了一點，他看着龐紳勳問道：“那宿舍需要交住宿費嗎？”

龐紳勳揮了揮手，“食宿全免，所以放心住就可以。”

尹煜佑搓着手指，食宿不用花錢，生活用品的話比外面便宜，需要的設備和妝發衣服什麼的公司都會提供，這麼想五百塊似乎也夠花了，加上分成，還能存下來不少，這個行業也不是很耗錢嘛……想到這裡，他擰成疙瘩的眉舒開了，擡起頭直截說道：“我沒什麼問題了，可以簽約了。”

“好！我現在就喊小方重新送兩份合同上來。”龐紳勳忙拿起手機安排。韓老闆的眼睛已經眯成了兩道彎月，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尹煜佑，“我就喜歡爽快的人，年輕人一看就是以後能幹大事的人，帝盛大概是撿了個寶啊！”

尹煜佑嘴角一翹，毫不謙虛地說道：“請把大概去掉。”

“哈哈，你以後一定能紅，我就把話放在這裡了！”韓老闆立刻笑着改口。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很快，之前送合同的那位男助理又上來了，他這次拿着兩份一模一樣的合同，時間也沒區别了，一看就是給簽約準備的，旁邊還順便配了兩支黑中性筆。

簽合同的過程沒有任何磕絆，直到韓老闆名字裡的最後一筆落下，尹煜佑都覺得有些恍惚，自己這趟工作找得太順利了，就好像老天給他敞開了個金光閃閃的大門一樣，大門背後，是福是禍還不可知……

他看着時間上方空白的乙方簽名突然猶豫了，網上傳言娛樂公司十有九坑，他緊緊攥着筆，低頭将嘴唇咬得很緊。韓老闆和龐紳勳打量的目光從鼻孔上方彙聚在尹煜佑猶豫定格的那顆腦袋上，兩道腦電波默契地在無聲之中串聯成同頻，四顆眼珠上的褐色虹膜像共同訓練已久的戰友一樣同步轉至面前的小白羊羔那微微發顫的筆尖上。他們盯着他筆尖下面的紙頁上那一小塊空白的簽名部分，仿佛是兩隻體型碩大的，等待着小小的凡人壽數耗盡之後，立即将其靈魂吞噬殆盡的土豆妖怪。

又像地府來的兩尊惡刹和煞鬼。

辦公室裡一時間隻剩下呼吸聲，三道不同頻率的呼吸聲交錯在一起，在心的影響之下被放得越來越大，直到震耳欲聾。這些呼吸聲聽起來是那麼煩躁，轟隆吵鬧像是魔鬼在歡慶鼓舞，風在咆哮鬼在叫，但是全部傳到尹煜佑耳朵裡時，隻剩下了安靜的滴答——滴答——

他擡頭，四周歡欣的魔鬼立刻隐身遁形，無所覓蹤，“簽好了。”

平靜簡單的三個字讓詭異停滞着的一切立即恢複運轉，滴答——滴答——滴答——牆上的挂鐘像貫穿時空和次元的一個神具，帶動周圍被剛才那出“魔鬼吃羊”的戲吸引得伏定的一切再次轉動起來，小方不斷敲肘關節的聲音能聽清晰了，金魚遊動的啵啵聲融合了進來，不知道是誰笨重還錯頻的皮鞋點地聲入耳，最後重現的是尹煜佑自身的呼吸聲。

他都不知道，自己剛才原來緊張到忘記了本我。

白駒過隙，出來之後它自以為變成了獨角獸，可是在世人眼裡那隻是一縷光，因為那種奇獸并不存在，美麗的光其實是白駒燦爛的靈魂。

這靈魂被天邊浮觊的雲魔慢慢吸走，那白駒的身體呢，去了哪裡？

尹煜佑來不及尋找答案，甚至沒有意識到簽下這個合同之後問題的嚴重性，他已經被龐紳勳和韓老闆兩句話鼓吹得忘記了尋找身後丢失的魄胞。

雖然容易遇到坑，但是不做這個的話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幫爸爸在兩年内還清幾十萬的債，雖然他有為自己自由生活的權利，但是既然現在這個機會擺在面前了，為了家人而放棄一些原本應該有的東西就沒什麼。而且未來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那些娛樂公司容易發生的天坑事不一定就會砸在他身上。

巨大的誘惑和僥幸心理握着他的手在恍惚中簽下了剛才的名字。

可是不理智做出的事，一定會生出意料之外的後果，這是注定的因果。

“好了，再把這個填一下。”小方接過合同交給龐紳勳，同時把手裡的另一張表格遞給尹煜佑。尹煜佑低頭一看，是關于賬号内容和未來路線想法的，他這個奇怪想法很多的人向來對這種設計類的東西沒有限制，提筆就來。比如現在，他嘩嘩嘩地簽着，還能擡起頭調侃一下完全陌生的小方，“我的合同生成的很快嘛，還以為會需要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