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會給對面雪中送炭。

孔峻熙蹲下身，他扶着額頭，一晚上的胡來加上現在的精神刺激讓他感覺頭有點暈，他咬着嘴唇，開始後悔放尤若瑗接近自己，不然她也不會因為嫉妒做出這種腦子被驢踹了的事。

“女人果然麻煩！”

他再次撥通鄒木玮的電話。

酒店房間裡，被“選中”的女孩孤零零地睡着，像用過就被丢掉的一次性紙杯一樣。她被一小時前還纏綿無間的男人完全抛棄在腦後，孔峻熙離開的時候房門虛掩着，随時都有人能進去，而這個熟睡中的女孩被折騰得力氣沒剩下多少，困得什麼都不知道，像是蜘蛛網上待噬的獵物。

在這個圈子裡，貞潔就是地上的一張衛生紙，沒人會在意。

第二天早晨，園區裡，熬夜直播的“貓”們頂着大黑眼圈，失魂丢魄地回來的時候，尹煜佑和白班的主播們在臭烘烘的衛生間等了好幾輪之後終于洗漱完趕去了公司，基礎大樓裡熱鬧得像星辰日夜輪崗，又像酆都的鬼怪和生人在黑夜和白天陰陽交替。

食堂早上的飯菜很簡單，粗糧粥和一個雞蛋，還有點生菜沙拉，别的沒了，說是要給主播們減肥，出鏡得控制體重。

尹煜佑整個寝室昨晚都借新人的光胡吃海喝塞了一大頓，還有火鍋，因此都不怎麼餓。尹煜佑自己則多灌了一碗粥，他靠腦力運動餓得快，怕一個上午沒主食會撐不住，要是第一天就低血糖的話可丢大人了，不能讓公司覺得他身體不好。

初印象很重要，要是公司和主管覺得他身體不好，本來他身為新人沒有大流量就吃虧，因為這種不存在的墳包拿不到資源的話可就遭了，憑他一個人想做明星得努力到一百輩子以後，也就是幾乎永遠不可能。

現實如此殘酷，所以他得多吃一點，犒勞一下自己。

可那個粥不算特别稠，尹煜佑感覺自己喝了一肚子水，但是食堂不準多吃，隻額外再給一碗粥，女孩子的話還隻給半碗，就連沙拉都是限量的，摳搜得像某些博主拍攝的韓國食堂，真假難測，但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摳！

沒錯，摳，這就是他對帝盛目前為止唯一的印象，怪不得這裡的主播幾乎都瘦得皮包骨頭，像一具具行走的骷髅，隻不過各自披了一張長得不同的人皮，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座被詛咒的死亡森林。

摳這個印象到他去找主管領東西的時候不僅沒減淡一點，反而還更濃了，小方塞給他一杆看起來就很古董的伸縮支架，上面的漆都掉了。然後胖胖的小方酷酷地打了個響指，扭着一看就跟主播們不同，吃得膀大腰圓的身體将他領到了一個跟廁所一樣窄小的隔間裡，然後扔下兩個字：“沒了”。

擲地但不有聲的兩個字砸得尹煜佑傻了半天，他扯回被驚得直接飄飛的一半靈魂，安慰自己有個隔間的話就不會被打擾了，小點挺有安全感的，雖然安全過頭了……

支架嘩一聲打開，緊接着嘀呖呖兩聲脆響，尹煜佑低頭一看，好嘛，這古董還是壞的，螺絲釘都離家出走了，中間一截管子沒了螺絲釘的束縛嘩一聲叛逆地掉在地上，它出逃得挺歡快，但是旁邊幾個隔間的主播們就不歡快了，對着無辜的尹煜佑和無辜的牆闆子又踢又踹，結成陰天的怨雲差點淹了尹煜佑臉上勉強維持的笑容，廉價的合木闆子被踹得瑟瑟發抖，險些直接吓成殘廢。

等八荒四合終于罵完，尹煜佑臉上的那點笑也徹底僵住了，他非常無助地走出隔間左望望右看看，試圖欺騙自己這就是個荒謬的夢。三分鐘後周圍一模一樣的廁所隔間和不斷散發出來的，熏死人的香水味，以及橫溢的混合型臭味毒氣彈，再加上主播們各自在營地裡賣力的叫賣聲，終于讓尹煜佑認命地接受了現實——他被當成豬給預宰了五年的大好光陰，簽完合同就直接丢進了混亂的菜市場，靠自己發揮找買主。

他再次無助地打開手機：小方，這情況和主管昨天給我看的不一樣啊，他說每個新人都能拿一套大東風主播那樣的設備，工作環境也是跟那個差不多的。

（尹煜佑的心裡：我委屈！）

小方回複很快，就是文字字字誅心，大熱天的看得尹煜佑心裡跟開了超低溫空調似的，凍得他想哭。

小方：基礎設備都是隻有一個支架，至于電腦那些那是大東自己添的，你沒認真看吧兄弟，龐哥給你指的肯定是支架，至于屋子，那不是你們每個人都有個跟大東一樣的隔間嗎？

尹煜佑：哪裡一樣了？這簡直是廁所，我還以為像大東那裡那麼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