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煜佑說着,還一直在身後那塊玻璃上虛虛地寫寫畫畫,把它當成了自己的這顆大腦創作用的畫紙。可惜,在那塊黑乎乎的玻璃上,他确實看到了心裡的彩虹,可燦燦看到的卻僅僅隻是一片漆黑和永遠沒有光芒的絕望。
他被折磨的太久了。
他笑不出來,他已經看到了太多黑暗肮髒的事情,在帝盛的這幾個月讓他的人生和心仿佛快進了大半路程,剛出溫室的花兒遭到了冰雹,變得奄奄一息。現在他的軀殼雖然還如花一般美麗且年輕,但是身體裡這個苟延殘喘的靈魂,早就在加着速衰老了。
他現在已經很難去幻想一些充滿童話色彩的事情,這件事以前,對向往自由的他來說明明最是容易。
他的眼睫垂下去,巴掌大的精緻臉龐再次被陰影吞沒,尹煜佑于是又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燦燦說道:“可是我們說了這麼多,這個社會的根本其實還是弱肉強食,你和我,還有他們,都隻不過是生态鍊的底層生命,處在上面的,是主管,是老闆,是領導,是……”
燦燦沒有說完,尹煜佑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比起尹煜佑把家人當作太陽,他則有些不同,甚至是相反,家人的行為作風從骨子裡影響了他,但是他這個看着乖巧無比的木偶實則天生叛逆,别人管得越嚴,越想勒緊他的束繩,他就越想逃,越想要自由自在的。
他總是告訴自己,哪怕是傀儡,他也應該有一個完美而獨立的精彩靈魂。
他這一生,為了追尋靈魂而來,一個獨特美麗的靈魂,注定要叛逆,要不受擺布。隻不過因為是木偶,這叛逆就藏在了骨子裡,且隐藏得很深,就連朝夕相處的家人都看不出來,發現的時候變得完全不敢相信,以為事實是一場荒誕離奇的夢,殊不知荒誕的,實則就是這個好壞黑灰次序毫無邏輯的現實。
隻有木偶自己知道,他想要自由而精彩的靈魂,哪怕是随着風去流浪,看看這個世界的每一隅也願意,他想要做個像風一樣的流浪者。
腦子裡各種肆意的想法又要翻湧起來了,害怕自己的嘴又不受控制地脫缰,燦燦快速吐出一口氣,排除掉金色毛發掩蓋下的所有那些肮髒混亂或很少有開心的想法,一臉輕快地轉移了話題,“你說你休學了兩年,今天又剛畢業,那你現在大概是二十四歲?”
尹煜佑不知道他是真的想開了還是在假裝,不過他沒有把話題繞回去,隻是在心裡覺得就這麼順着說下去,燦燦的心情說不定會好上一些,畢竟轉移注意力也是一種散心的辦法。
自己繼續把話題繞回去的話,燦燦這個心思敏感的人說不定會把烏雲當作被子來掩蓋住身體,直到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陌生”人都完全看不到他藏在重重傷心面具之下的那張——真正的笑臉。他隐約感覺到了,那似乎成了燦燦的弱點和最大的秘寶。
他是想幫他拉開那些烏雲的,但是對于不想起床還愛哭的孩子,想讓他照到太陽得想點巧妙的法子才行,不然隻會适得其反。
熊孩子需要聰明的方法來治,而這個方法可以不是那麼美麗,也可以很溫柔,像雲朵一樣子輕柔。
“對,爸爸剛欠了債的那個時候家裡面的經濟情況太嚴重了,一度跟天塌了沒什麼區别,不過還好他這根家裡的頂梁柱還在,并且起了很大的作用。”他說。
他希望自己順着往下講,能分散身邊這個有着金頂的,“熊孩子”注意力。
“他帶着我們,三個人齊心協力撐起了一切,甚至可以說,爸爸在一團廢墟裡用他了不起的毅力和樂觀守住了我們那個小小的家。”
“那個時候亂七八糟的事情真的每天都有一大堆,我的生活受影響很嚴重,不得不休學了兩年,所以比其他正常上學的同學要年長兩歲,但即使這樣,我也是貨真價實的應屆生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