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說，要是一個人連歐陽都不敢接觸，那他在這行算是完了，這地方可沒有比他更好說話的人了，最起碼我目前沒見到過。”

“你不是缺錢嗎，大膽去借！歐陽比我們紅，他有錢。”

耳夾把鋪友的建議聽進了肚子裡，不過另一句話卻讓他有些不理解，他問道：“新人引流不是應該比較忌諱嗎？你說歐陽才來一個季度，再怎麼紅也沒有紅到财富和流量一起自由的地步吧？”

鋪友回答：“是沒到那個地步，而且還差得遠，但是再怎麼說人家瘦死的駱駝也比咱們這些柴馬強。我們确實問過他這個問題，自己的粉絲都不是很多，就給大家引流，不怕分流太嚴重什麼的，之後再被搶走飯碗嗎？歐陽說國内的人這麼多，有什麼好怕的，蛋糕是吃不完的，而且有競争所有的人才能一起進步，他也一樣。”

“而且雖然不靠家裡，但是他家裡畢竟有雄厚的經濟底氣，實在不行，他還可以麻煩爸媽出錢保全自己，怎麼說都有一條隐藏的退路在。但是很多同事因為沒有流量，已經面臨着被公司解約的風險了。”

“他知道來這裡的人大多數都是抱着賭一把的心态，現實生活其實很不好，被解約的話無疑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不想眼睜睜看着悲劇發生，想盡可能快的打撈起來更多人。”

那一夜，鋪友絮絮叨叨地和他說了很多話，話題全部都是關于歐陽的。耳夾心裡對這個上次主動前來問候自己的陌生舍友有了一層初步的印象，雖然沒接觸過歐陽本人，不知道他本人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别人似乎給他蒙上了一層美好的歐根紗濾鏡。

最起碼光是聽片面之詞，他不相信這個殘酷而真實的煉獄裡真的有那麼好，像天使一樣的人存在。他從小親身經曆和感悟到的認知就是，這個世界上遍地都是人形的魔鬼，他們一個個披着善良體面的人皮，但是内裡卻沒有人性，更加沒有心，隻有醜陋卑鄙肮髒的欲望。

他不信歐陽真的那麼好，隻是聽說的話，絕對！一點都不信！

所以聽完那些他自認為帶了濾鏡的形容之後，左思右想了一夜，耳夾心裡雖然隐隐有了主意，但還是不敢直接确定下來。

于是第二天，他又分隔着時間段，特地挑選了人群，低調的在寝室裡打聽了一圈，意外發現歐陽在主播裡面人氣居然挺高的，而且人品和性格是口口相傳的好。

耳夾覺得，能夠征服底層這些性格各異，還因為生活艱辛，變得頗有些尖酸刻薄的“妖怪”們，看來對方的性格好這一點确實不完全是虛傳。

他的心裡因此而又踏實了一些，這才在傍晚的時候，拉下自尊心和臉面，找到了暫時結束忙碌的歐陽。

那會兒歐陽才下播不久，打算去食堂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之後再回去繼續播個夜場，誰料就在電梯口遇到了等待自己的耳夾，而且耳夾還貼心的幫他打包好了晚餐。

左耳夾那個時候其實已經等了他好久了，他不知道歐陽的工作間在哪兒，剛來公司沒多久也沒個新熟人，他不太好意思開口問别人，害怕那些人猜中他找歐陽的理由，搞得他被發現軟肋之後被嘲笑。

看起來大大咧咧的耳夾其實自尊心很強，并且心裡也有一塊脆弱不堪的地方。

好不容易，他才在電梯口守到了這個總是忙碌得連影子都找不到一點的人。

歐陽一看見他就直接猜到了他來找自己的理由，還沒等耳夾開口，他先貼心地把人帶回了自己才離開不久的小工作間。

門關上以後，耳夾紅着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他先是支支吾吾地作了自我介紹，随後更加磕磕巴巴，就像嘴裡頭的那根舌頭發條壞掉了似的，一個字五個頓，外加八個重複的艱難說完了自己前來找他的原因。

出乎意料的，歐陽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趾高氣昂地嘲諷或者直接冷漠地回絕掉，而是耐心又冷靜地問明白了他的情況。他全程的語氣和态度都很溫柔，就像暖春的風一樣和煦，讓人覺得很舒适。

耳夾武裝着層層疊疊尖銳冰铠甲的心被這襲三月的風給撫慰得稍微平緩了一點，不再是原來那種緊繃着，渾身炸着毛防備所有接近他的陌生人和不熟者的觸電貓咪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