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溫度也在跟着耳夾一起流失。
他用力抱緊懷裡的耳夾,并死死摁着他的傷口,期望給他捂熱身體,可是不管他怎麼做,左耳夾的體溫都持續在流失,并且流失的速度還越來越快了,他整個人像是在冰天雪地裡行走了一圈似的,溫度根本灌不進他的身體裡一點。
壞掉了,耳夾壞掉了……
老虎在心裡這樣反複且神經質的呢喃着,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
身為纨绔的少爺,他從小的生活無憂無慮,要什麼有什麼,隻有他抛棄的份,從來沒有被動失去過什麼。現在他第一次強烈的感覺到了失去這種劇烈可怕的壓倒性力量,他明白這是怎麼樣悲傷的一種感覺了,像洪水沖垮了堤壩,眼睜睜看着災難帶走生命,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這種時候,要那麼多财産有什麼用?!
老虎悔恨着,哭泣着,顫抖着,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但他捂着耳夾傷口的手卻不肯松開,血把他的手也一起染成了鮮紅色。他強烈而且明顯地感覺到了懷裡的親兄弟要被死亡帶走,救不回來了,會永遠離開他。
他以後再也聽不到他調笑自己,幫他打飯,喊他起床了……
他從來都沒想到,自己成長的代價居然這麼大。
他不要,他不要!!!
寅邊虎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抱着耳夾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哭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他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帥氣的五官痛苦地擰成了一團死結。
1102宿舍的男生們看傻眼了,他們之前從來沒有看過嚣張跋扈的老虎這副孩子般慌亂無措的樣子,卻又誰也不敢上前去幫忙。老虎到底是老虎,再弱也比别人厲害一百倍,他們每個人都害怕這隻老虎吼叫着把自己給踢出去足足兩米遠,到時候傷筋又動骨。
剛才耳夾要倒地的時候,周圍的那麼一大群人,包括先前恭維歡迎,簇擁着他的那些男生,竟然沒有一個人沖出來接住他,除了身在遠處的寅邊虎。
那麼遠的距離,寅邊虎飛過來了,像一隻發射出去的火箭,像個奇迹,可是任憑身手再怎麼能耐,卻接不住兄弟的命,老虎感覺自己很廢。
“對不起……我沒辦法和孔峻熙對抗,但是最起碼可以…最後保護你這一次……”耳夾看着老虎,眼裡滿是不舍,嘴角帶着苦澀的笑,他想擡起手摸摸這個自己放心不下的兄弟腦袋,但是體力卻不允許。最終,死神的衣袍沒有再給他多餘的機會,耳夾隻說完這麼一句話,就帶着遺憾閉上了眼睛。
其實在彌留的最後一刻,耳夾心裡還想起了一個人,他最後的一點神魂默默喃喃道:歐陽,對不起啊,欠你的那一萬兩千塊,我還不上了……
我是騙子,可恥的騙子,恨我吧,答應你的最終都沒能做到,對不起……
如果靈魂能被肉眼看到,耳夾現在一定在哭,卻又在苦笑,他舍不得這個人間,即使一路走來斑駁累累,二十多年的人生也讓他有了放不下的人和事情。他放心不下二十歲的大孩子寅邊虎,另外還想站在熒幕前面,讓媽媽看見他。
可惜,他再也碰不到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了。
他要告别了。
老虎終于因為自己的驕奢蠻橫迎來了慘痛的教訓。
寅邊虎抱着耳夾像被主神抛棄了一樣的身體,他的四肢都垂了下來,腦袋也沒有了支撐的力氣,整個人像個玩具一般被随便撥來擺去,老虎甚至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神識沒了。
耳夾的思維離開了,他徹底死了。
人的思維就是靈魂,思維沒了,我們也不再“活着”。
但是寅邊虎卻沒有立即放聲大哭,他着急地嗚嗚着,嗓子裡仿佛在一瞬間失了聲,聲音被情緒吞沒。
就好像孩子突然失去了媽媽一般,他拍着、搖晃着耳夾的腦袋,甚至伸手扒開了他的眼皮,試圖讓這個人醒過來,不要像個娃娃似的任自己擺布,好歹,身體再一次變|硬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