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恬，要出發了，等什麼呢？”龐紳勳鑽出面包車，疑惑地看着站在主樓大門口觀望風景的恬恬。

今天的天不夠藍，不夠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雲朵看起來也是烏沉烏沉的，叫人心裡不痛快，偏偏這樣的天氣還沒有風，感覺空氣裡悶了個大雷，随時都要發生大爆炸，餘波燙逝無數無辜人的生命。

嘀嘀——

手機及時響了，喬佳欣發來了消息：

小喬：恬恬，别去，做了就回不了頭了。我錯了，我被豬油蒙了心，那天不該帶你去那個畜生的辦公室。乖，你快回來，我想辦法給你擺平。

恬恬苦笑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關掉手機，而是回了個簡短的消息：不了。

她望向身後明明金碧輝煌的大廳，燈光照得裡面亮堂堂，可她總覺得那裡面遍布着陰霾，仿佛毒瘴，沒有人能在裡面安全無虞的活下來，她是這樣，喬喬是這樣，尹煜佑說不定也會這樣，甚至連那麼厲害的孔峻熙那天都隐晦地表示他付出了什麼……

在這個圈子裡，或者說是在這家公司裡，不同流合污就沒辦法往前走。

主樓内部顯眼的帝盛娛樂四個大字讓恬恬的心情很複雜，她擡起頭來，估摸着喬喬的方向，猜那個丫頭現在正趴在窗玻璃上看着自己，估計還在一邊攥着拳頭氣她自己沒用，一邊哭，哭得醜醜的，鼻涕和眼淚一起往下流。

想到這裡，她又拿起手機，想了想，卻還是隻發了一句溫柔的：乖乖，等我回來啦！

喬佳欣攥着手機，她撲在窗玻璃上，像黏在上面的一隻大裝飾壁虎，真的像恬恬預料的那樣眼淚和鼻涕流了滿臉，哭得醜醜的。

她舍不得沺恬伊，也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她馬上就要親手把這個幹淨的，随時散發着香味的朋友推進糞坑裡了，她着急得抓耳撓腮，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能阻止，她甚至舍不得沖下去拉住她。

興許她下去親手拉住，沺恬伊就會止住腳步了，但是她沒有那麼做，她不敢也舍不得，不敢反抗公司和龐紳勳，舍不得自己的前程因為一次拉住朋友的匆忙決定而斷送、毀掉，她還是想住好的房子，穿昂貴的衣服，生活得奢侈無虞。

朋友很重要，但是欲望更勝一籌，人性的天平傾斜了。

恬恬也很舍不得，她的眼角夾着淚，她已經舍棄了自己，所以一向堅強的她心裡鮮見的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自己這一步邁出去到底能不能保護窗戶後面的水晶屋子裡那個脆弱溫暖又愛哭的小朋友，如果她已經付出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和全部的東西，依然保護不了水晶屋裡的小喬喬，又該怎麼辦呢？

到時候她已經沒了命，又要拿什麼去拼？

雖然不清楚具體會發生些什麼，但是恬恬明白，孤身走向大海裡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會碰到吃人的巨鲨，前方危險彌漫，而她是惴惴不安的戰士。

這一邊，人性的天平呈現出了相反的結果，可是天平上的人卻在不安。

窗戶後面，落在天平下面一頭的短發小公主也在不安。

可是她們不安的原因卻截然相反，一個是為了朋友的安危，一個是為了自己的未來。

最終恬恬還是笑了出來，哪怕眼角夾着淚，她知道喬喬在用手機鏡頭看自己，她不能讓她看到她哭喪的模樣，那個笨小狗本來就很喜歡多想，總是很不安，她要笑才能給她安心和勇氣。

果然，在樓上的窗戶後面，看到手機中的沺恬伊在對自己笑，喬佳欣也忍不住開心了起來，堅強的朋友臉上綻放的燦爛笑容突然讓她的身體不再搖擺了，她有了在帝盛堅持紮根下去的力量，就因為那一抹重要之人給予的笑容。

她把自己付出給龐紳勳，是為了保護恬恬，而恬恬不顧後果地答應整容，也是為了保護她。看似是單向哺育，其實在互哺，可是這兩個人明明都握着一把刀子，紮進了對方的胸口。

友情這東西，還真是複雜。

或者說友情本來很單純，但是添加了社會化雜質的友情，就不再單純了，就像水原本不導電，但是融進了雜質，就會讓雷電有機可乘，友情也是一樣的。

純潔的友誼何其難尋？不亞于找到一個無雙不悔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