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逸讓嘴巴消停了下來,心裡卻仍然在翻酸浪。他可愛的臉上嘴巴癟着,眼睛委屈兮兮地看着營銷号傳出來的那張溫馨無比的照片,那裡面沒有他,他爹眼睛裡還春意盈盈地看着身旁那個容顔堪比紅玫瑰的絕豔美男,臉上的神色溫柔又慈愛。
他爹可沒對他露出過這麼柔軟的神色,他嫉妒啊!
他現在特别想沖去貼吧裡高懸賞發布個問題:爹太招人愛了怎麼辦?求問如何守堡壘,在線等,挺急的!
這個時候,同樣的一座城市裡同樣難受得沒辦法睡覺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親自提供了這份炒飯素材并且還找了營銷号這個大廚的尤若瑗。
身材早就已經走形的她套着純黑色的兜帽衛衣,窩在一家不知名的小酒吧最角落的沙發裡買醉。
這家酒吧的面積不大,裡面除了燈光昏暗之外沒什麼其它讓人不舒服的地方,就連音樂都不是很刺耳,但普通酒吧的吵鬧還是有的。
這些陰燥的氛圍剛好給小黑點般的尤若瑗裹上了完美的保護層,因為現在她的外貌已經不算是漂亮了,所以也沒有不長眼睛的歹徒前來搭讪。
她一個人在躁動的環境裡點了一堆便宜的酒,面前橫七豎八疊成了美麗晶瑩的廢墟。廢墟雖美,但是危機重重皆暗藏其中,隻要一隻酒瓶滑落,就可以把醉醺醺的喝酒人給傷成血柱。
因為這些原本簡單無情的煅燒酒瓶,但凡是空掉的,每一隻裡面的空間都替換承載了尤若瑗的悲苦情緒,而悲苦是可以殺人的軟刀子。
她手裡還拿着一瓶沒喝完的酒,兜帽下的一張臉雙頰的顔色酡紅,迷離到沒辦法用眼神撈起星點高光的髒泥潭眼睛裡夾着淚,來往的服務生就那樣看着她安靜地把自己灌成了飄零的鬼魂,一個人窩在那裡的樣子實在是孤獨又可憐。
但是卻誰也沒有上前安慰她,童話般的相遇和搭讪沒有發生,可愛貼心的姐妹也根本不存在身邊,尤若瑗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在這裡,或者說她覺得自己本質上其實是一隻鬼,跟人完全不同的鬼。
不然她理解不了,為什麼别人看不見她呢?除了金錢這種起橋梁作用的東西把她和這個世界連接起來的時候。
她感覺有時候自己跟這個世界真的格格不入,周圍人就像完全看不見她似的,她仿佛在另一個維度,哪怕身處同一個軟件當中,她也孤零零的待在另一個圖層,不管她心裡多麼熱切地期盼着别人注意到自己,冷冰冰的現實卻告訴她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所以她不是鬼魂是什麼?隻有鬼魂才會被人懼怕,被人無視,被人排斥。
尤若瑗笑了,卻笑得很疲憊,悲傷很快就把她勉強翹起來的嘴角重新壓了下去。她本該稚嫩的臉龐上因為病毒和消極情緒數日以來的折磨,滄桑得像已經快速輪轉了數十載光陰,已然是一副垂垂老人相。
笑是年輕人才擁有的權力,“年輕”并不單純是從物理意義上的身體老化程度來判斷,而是從每個人心理意義上的朝氣蓬勃程度來看才最準确。
因為老人笑不動,他們的心沒有力氣,泵不出新鮮的血液,肌肉得不到刺激,逐漸跟着心一起凋零老化。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受了巨大的刺激之後一夜白頭的人,因為他們的心老了。而決定心年輕與否的,就是情緒,人體的第一個——心髒。
明明幾個月前的她,雖然身材肥胖,但一眼看過去依然是個健康的年輕人,這短短的兩個多月她支付了自己餘生所有的青春,一切都是為了那個遠在天邊,還根本不把她當回事的,空有花孔雀外表的男人。
可是尤若瑗從來不後悔,對于她來說,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那短短的半個月都是她活到現在,甚至是以後最快樂的一份記憶寶藏,足以支撐她直立着走完餘生。
雖然煙花盛開的時光短暫如息,哪怕隻有寥寥數次,那份極緻美麗的尤物模樣和哥哥澆灌給自己的溫柔與寵愛也凝成了一顆實實在在的糖,足夠她含在嘴裡直到老死。
可是尤若瑗忘了,糖含久了就不甜了,會導緻蛀牙,甚至會導緻舌頭上被磨出口瘡。為了一顆糖,區區的一顆糖而已,犧牲了一個人,實在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