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鴻筝笑道:“不錯嘛,觀察真夠細緻的。”
阮弦不好意思起來,捋了捋頭發,繼續說:“這邊都是居民樓,形成了老主顧,擡頭不見低頭見,也算是旱澇保收。周邊競争力不強,沒有同質化,薄利多銷,怎麼也會有銷路。沿着這條道繼續走,大概十五分鐘,就能到主幹路,那邊有車站和地鐵站,如果能做一個廣告牌或是流動攤兒,不愁賣不出去。”
顧鴻筝滿臉堆笑:“阮弦,你真棒,能把我的三言兩語理解地這麼透徹,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真好!”
阮弦又擡手捋了捋頭發:“你那天跟我說了你的想法,我立馬就心動了。我一連七天都在這周圍轉,早餐、午餐、晚餐,包括宵夜,隻要是吃飯點兒,我一個都沒放過。主幹馬路這邊是老舊小區,相對來說安靜簡單;馬路那邊是新小區,還有一個大商場,周邊學校配套。這邊交通方便,如果步行二十分鐘可以到達火車站。至于面館嘛,有一家品牌連鎖店,口味一般,價格較高;還有三家特色面,每家都隻做一種面,價格親民,面品單一。無論在主幹馬路的哪一邊開店,都是一種挑戰,也是一種機遇。我建議還是做早餐。”
顧鴻筝語氣堅定:“我隻想開面館。”
阮弦的調查工作做得真不錯,無論是官方話還是掏心窩子的話,都整理得恰到好處。顧鴻筝心裡稱贊自己這次沒看錯人。
其實現在的環境,無論做什麼,都是處于飽和狀态。每天都有新興産業冒頭,每天都有傳統行業消逝。今天新出來的職業,還沒輪到你反應過來,就已經是明日黃花了。萬物更疊太快,快到應接不暇。新名詞還沒記住,更新的術語又出來了。賺錢也是一樣,誰都想賺大錢,等到一切都準備好,可能連摔碎的碗片都找不到。
與其想那麼多,倒不如實際一些,就做自己最想做得那一項。哪怕摔個粉身碎骨,也就死心了。
顧鴻筝隻想開面館。那是她為之主動辭職的理由,是與葉笛一拍即合的想法,是為此而熬夜構思布局和練習菜品的努力,是心中一股不吐不快的悶氣。她也隻想開面館,連名字都想好了——面面俱到。
人生追求面面俱到,也難以做到面面俱到。
阮弦在思索,眨巴着眼睛盯着顧鴻筝的臉,終于點了頭:“好,你說開面館就開面館,我沒意見。我會做你最好的員工。”
顧鴻筝知道要想自己當老闆,身邊必須有一個信得過的人。自家人不見得是好人選,公私分明是最好的選擇。家裡人盡量不要插手,偶爾來幫幫忙都是下下策,最好是不出現。如果自己當老闆,那麼主外的事全由自己來做,主内的事就交給信得過的那個人。給她的工資高一點或是隐形福利多一些,心與心相貼的時間還久一點。單槍匹馬也不是不行,但終歸有些難。
之前給阮弦打電話,告訴她開面館的事。阮弦第一反應是拒絕。這個拒絕是害怕,害怕自己要“出血”。顧鴻筝自然理解阮弦的顧慮,直截了當地說:“開面館是我的事,我請你來,是想找一個信得過的員工,并不是想你出錢,你隻要出力就行。當然了,如果你還是有顧慮的話,我們都不要勉強。無論是否合作,都不要影響我們的情誼。”
阮弦在思考了二十四小時之後——她是真的思考了二十四小時,整個晚上沒合眼——她給顧鴻筝打電話:“鴻筝,我想着還是醜話說在前頭,我就是給你打工,你給我死工資就行,如果每周給我一天假,那就更好了。你信任我,我也信任你。我會好好給你守着店。”
阮弦的工作不好找,關鍵要顧及孩子上下學的時間。有份工作是計件制,給人打包衣服。上下班倒是時間自由,但對于阮弦來說,一天裡也掙不了幾個錢。
遲祝讓阮弦跟着顧鴻筝做:“有活兒幹就行,有口飯吃就好。哎,她值得你信任嗎?”其實他與顧鴻筝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兩人結婚,遲祝陪着阮弦去公司送喜糖,顧鴻筝當場回了禮,說了祝福的話。遲祝悄悄說:“她看起來是個色厲内荏的人。”
阮弦說:“值得啊,至少比你家的長輩們值得我付出。”
遲祝強笑道:“别說那些話,我是認真的,那個顧鴻筝信得過嗎?别讓她把你給騙了。畢竟人是會變得嘛。如果信得過,做得好,我出錢替你入股,咱到年底也分紅。到那個時候,你也算是半個老闆。”
“我才不稀罕當老闆呢,得操多少心呐。我呀,安安穩穩當個打工族就行。人家掙大錢,我不饞;人家破了産,我也不落井下石。鴻筝姐吃肉的時候,别忘了給我留碗湯,我就知足了。我呀,是個好聚好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