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聲音響起,屋頂上,來人背着光,前後足相簇,輕點檐角,紋風不動。
這聲音,已深深地刻在安古心底十年,自是熟悉無比。
安古釋然一笑,站起身,放下撫在右胸上的手,大方道:“然王爺,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麼。”深知躲不過,安古也不在想去刻意掩飾。而他代表着太後而來,說自己是客倒也不為過。
“原來是安公公......”然王假意地笑道:“你有把自己當成是本王府的客麼......”他的目光冷冷一掃,不過是個奴才,仗着太後的旨意竟然敢如此擡高自己。
他從屋頂一躍而下,落在距離安古幾米開外,一頭魅惑的發絲随着他的動作飄揚,“不知安公公夜探本王的姬妾府,所謂何事?”
安古的雙手不着痕迹地握成拳,為了情妹,更為了自己的可悲,辛苦十載,他自覺武功已是上乘,卻不想仍是技不如他。
“奴才不過是宴後散散小步,也不知怎麼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此處,”安古憋屈似地無奈一笑,并沒有注意到此刻然王些微不易察覺的變化,繼續道:“待清醒過來之時,已然不知該如何出去了。王爺猜猜,奴才這個時候便要做什麼?”安古淡笑地低下眸,此刻竟顯得風情萬種。
然王有一刻的恍惚,瞬間恢複清冷,揶揄中假裝驚奇道:“與安公公說話還真是有意思。倘若你是個正常的男人,”然王睥睨着他,眸光一厲,“本王還真會置你個觊觎内眷的罪名,然後......自然是不會那麼容易就讓你死的,好歹也來個十刑八剮的,這樣才會解氣。”
“嗯,那可真是奴才的榮幸,安古可是夢寐以求好久了的,可惜,奴才自小不幸,無法選擇。”安古假裝沉思道:“奴才實在無法得到王爺如此的好意呢!”他說完随意撥過垂在胸前的發絲置于背後,昂首挺胸,“不過,普天之下,能氣到王爺并且還活着的人,奴才怕是第一個,實屬不易啊,王爺是否該賞呢?”
然王雙眸微眯,心道:這個安古可謂是一個結結實實的陰陽人,不論男子之氣,或是女子之風他都表現得淋漓盡緻。
他緩緩地走向安古,看着他一動不動,也不懼怕他濃烈的殺意,淡然地與他四目相對。
他突然一笑,瞬間閃身至安古背後,兩指掐住他的咽喉,“不怕本王此刻就讓你一命嗚呼,怎還敢讨賞?”一股不似脂粉的清香鑽入他的鼻子萦萦缭繞,久久不散,竟讓他的心為之一恍。
“王爺若要殺奴才,何必待到此時?”安古的聲音淡淡的。
“安公公這般自信,”指力下壓兩成,然王見安古仍不驚慌,就連心跳都不曾快上一分,他輕哼一聲,退開身體,并不言語。
“謝王爺恩典。安古感恩……戴德……”安古轉身看向然王,一臉笑意。
“本王先留你一條賤命,勿要再讓本王抓到你的把柄,安公公……”幽寒狂肆的語氣下伴着嚴重的警告之意,好似再讓他抓到,下場就不是這般輕易放過了。
“王爺,奴才可一向是盡忠盡責的,絕無半點懈怠!”這其中是盡誰的忠,安古心知然王自是明了,“隻是,”安古話鋒一轉,羞羞地笑道:“耽誤了王爺的良辰美景,奴才真是罪大!要不奴才服侍您……回彌荷宮吧……”說完低首躬身做出請的姿勢。
“安公公就不必費心了,”他才剛從彌荷宮出來,可不想再繞回去,這般想後然王輕蔑道:“回去的路不識得,安公公總懂得拉個人問問吧,别把本王的宮牆給翻爛了。”說完轉身離去。
安古微微拂身,“奴才謹遵王爺教誨!”待然王走後,安古還未動身,一口污血便從口中溢出,他忍下不适,越過牆頭離去。
就在他走後,然王自安古剛才所背着的槐樹後走出,盯着他離去的宮牆,一潭寒水滿是高深莫測。
太後此回派來的人着實比以前強多了,竟然能在受了他的幽冥掌後,還能若無其事,悠悠然地與他談笑風生,一呈口舌之快。本可以讓安古在今夜便從此消失,但似乎,那樂趣便會跟着沒了……
然王仰頭看天,閉了閉眼。
那是……多麼清澈的眸子,那眸子是多麼地水靈生動,多麼地吸引人,似要把他卷入沉淪的幽泉之眸……
思及此,然王突然一怔,眉頭一皺,拂去心中奇怪又可笑的想法,轉身飄然離去。
大通皇都—皇宮淩月殿
金色的陽光照射在琉璃瓦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更顯得宮殿的金碧輝煌令人贊歎。幽靜的殿内,桌案上檀香袅袅,幾幅名句字畫裝挂有序,青花銀釉擺設簡單大氣。
幾名宮女低首分立在大殿兩側,殿上,一位身着绛紫金絲鳳袍的雍容麗人托手瞌目,一個宮婢力道輕柔地按着她的肩部,膝下更是有兩個宮女伺候着。一位面容謹慎的老嬷嬷正嚴厲地盯着服侍的宮女們,生怕她們出什麼差錯。
那華服麗人看似享受的臉上,幾經年華,容顔不見一絲飽經歲月摧殘的痕迹。
輕紗垂放,隔開殿中初陽的視線,而在他的身後,依序靜靜地排放着三個華麗的大木箱。
“啟禀太後娘娘,傳然王爺口谕:此番太後娘娘極緻關懷,着實用心良苦,臣下甚是歡喜,特命初陽帶回五箱珠寶玉器回京,以謝吾上與太後娘娘恩典。”帶着陽剛之氣的音律不急不緩地道出,初陽回頭看了三大箱珠寶,示意宮女打開,以便太後鑒閱,“此三箱便是皇上讓屬下帶來給太後娘娘笑納的,請太後娘娘勘點。”
座上之人緩緩睜眼,眼底的淩厲之氣蓋過笑意,“然王還真是有心,本宮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太後眼神一瞥,老嬷嬷随即無聲地命令宮女太監帶着珠寶箱退下。
“還有何要禀報本宮的?”待其他人全部離去,太後淡淡地問道。
初陽微微低首作偮,“回太後,然王安排安公公與屬下們住在他的宮殿旁,不知是否有心監視。然美人們一見然王,雖然畏于其勢,但仍三魂不見了七魄。而安公公又還無所動作……”
太後眉頭一皺,眼珠一轉,嘴角上揚,“無礙,好事多磨。美人們你不必擔心,至于安古……”太後站了起來,齊地的繡花衣擺煞是賞心悅目,“他自有周全的辦法,即便沒有……無論他如何做,他的結果都是一樣……不是嗎,呵呵……”太後那算計的冷笑聲在殿内蕩開。
“屬下明白!”
“好好替本宮看住他,待辦好此事,你所有的心願,本宮都會幫你達成!”
“謝太後恩典!”初陽循例下跪。
“起吧,你許久沒見到家眷了吧,”太後一改臉上的陰厲,一臉和藹,“你的老母親可是想念得緊,在明日啟程之前好好聚聚吧。”
“是。”初陽面不改色地叩謝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