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過頭,指着那部片子對祁淵道:“我們看那個吧。”
沒想到祁淵卻很輕微地皺了皺眉,似乎在顧慮着什麼。
他看向司遙:“一定要看那部嗎?”
“你不喜歡嗎?”司遙看着他。
祁淵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過了一會兒,他笑了笑,柔聲道:“沒有。”
說完就在通訊器上買了兩張票,帶着司遙去到了電影院。
影片的名字是《消失的愛人》。
傳說中地球誕生過一個神秘的文明——亞特蘭蒂斯文明,亞特蘭蒂斯是擁有高度文明發展的古老文明,亞特蘭蒂斯人以海洋之神的子民自居,他們對大海有着強烈的崇拜。
為了能在海洋裡生活,他們放棄在陸地行走的雙腿,下半身進化成長滿鱗片的魚尾。
他們的歌聲十分美妙,富有誘惑力,他們的首領是塞壬,每一任塞壬都擁有着最動聽的歌聲。
傳說最後一位塞壬是位雌性人魚,她貌美非常,是海洋中最美麗的人魚,飛鷗總是在她躍出海面時懸停不下,浪花為她勾勒尾鳍,鲸魚與她嬉戲,她的傳說被漁民争相傳誦。
可在她的統治期内,亞特蘭蒂斯迎來了史上最大的災難,她的子民死于無法預料的災難,那場災難讓大海變成了血腥的紅色,屍骸翻湧,碎骨粉屍。
為了避難,她用自己的美貌和歌聲誘惑了一位神明,希望神明能夠拯救亞特蘭蒂斯。神明是希蘭的最高統治者,也是宇宙共主,擁有着強大的力量和至高無上的權利。
神明為她幻化出雙腳,将她帶出地球,來到朝晖殿——那是衆神居住的宮殿。
在那裡,她為神明生下了三個孩子。
神明沒有救下亞特蘭蒂斯,他隻救了她。
塞壬并不快樂,她總是悲傷的,為了拯救自己的子民,她去求丈夫,卻被丈夫告知無能為力。
經年累月的打擊和思鄉之情讓塞壬十分痛苦。
三百年後,她離開了神明,回到自己的故鄉,安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聽說人魚壽命極長卻沒有靈魂,沒有資格去到往生之地,于是她變成了泡沫,同她的子民一樣,最終還是去到了那死無葬身之地。
影片到此結束。
司遙收回目光,她不知不覺間看入了迷,眼眶濕潤,鼻尖微微泛紅,極強的共情能力幾乎讓她和女主角感同身受。
她無法想象塞壬在海底孤獨地等待死亡是怎樣的感覺。
于是她側過身,想和祁淵分享自己的心情,卻看見他正用手托着下巴,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你在想什麼?”司遙吸了一下鼻子,用帶着鼻音的聲音問他。
祁淵回過神來,漆黑的眼眸盯了她一會兒,輕聲道:“我在想,這部電影的導演和制片人應該很快就會倒黴了。”
“為什麼?”司遙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睛。
祁淵語氣淡淡的:“因為他們冒犯了一個不該冒犯的人。”
司遙皺了皺眉,不是很理解他的話。
祁淵随後指了指天酬市内最高的一座宮殿——那是朝晖殿的方向。
希蘭曆代統治者的居所。
司遙愣了一下,随後意識到什麼,猛地捂住了嘴,倒吸一口涼氣,用一種幾乎驚愕的眼神看向祁淵,好一會兒才顫着聲道:“你……你的……的意思是說……這部電影是按事實改編的?!”
祁淵點了點頭,在環視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們時,他才附到司遙耳旁輕聲道:“其實十多年前,這個故事算不上是一個秘密,隻是這幾年突然變成了禁忌,知道的人不敢提起,也漸漸被人遺忘。”
他頓了片刻,壓低聲音道:“那位的母親,就是人魚塞壬。”
那位是誰,不言而喻。
希蘭幾乎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司遙驚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是!”她震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一瞬間坐立難安,從座位上竄了起來。
“那這部電影是怎麼上映的?不是……這部電影怎麼可能會上映?!”司遙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
祁淵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宇宙中,又不是隻有希蘭一個文明,它的周圍,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
“你是說,這是一種挑釁,是有人故意為之?”司遙眨了眨眼,捂着嘴巴小聲說。
祁淵點點頭。
“普羅大衆并不知道這一往事,希蘭皇室也一直在遮掩,想要把這件并不光彩的事影響降到最低,不過還是有人不怕死,硬是要将這一切公之于衆。”
說罷,他笑了笑,無奈地搖搖頭。
司遙忍不住問:“既然是不為人知的故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祁淵少見地沉默了。
司遙一愣,輕咳一聲,有些生硬地換個話題:“那什麼人敢鬥膽挑釁希蘭皇室?”
祁淵将目光投向深夜,語氣有些低沉:“洛西文明。”
“洛西……”司遙在腦海中搜索了片刻關于這個文明的知識,“就是那個豢養異獸,一直和希蘭作對的文明?”
祁淵點點頭。
“可他們隻是低階文明,而且是戰敗國,都要簽投降書了,和希蘭的差距可以說是天壤之别,他們怎麼敢和希蘭作對?”
“誰知道呢?”祁淵語氣帶上了一絲笑意,“雞還以為天是自己叫亮的。”
“他們就不怕龍顔大怒嗎?”司遙小聲問道。
祁淵看着她的樣子,臉上笑意更深:“他們要是怕,就不會操縱這一切了,這世上總有蚍蜉要去撼大樹的。”
“可電影上映都是要經過審核的呀,這部電影怎麼可能上映啊?”
祁淵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有的人沒有腦子,又利欲熏心,分不清輕重,自然會被人擋槍使。”
有的人——指的是那些審核部門的人。
司遙默默心驚,出了一身冷汗。
“明天可能會有一些麻煩。”祁淵貼在她耳邊道,溫熱的吐息打在她脖頸上,讓她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那完蛋了,”她拽着祁淵的袖子,聲音都有些抖,“我們還把這部片子看完了,長老院會不會抓我們蹲監獄啊……”
祁淵見狀,很輕地笑了一下,寬慰道:“沒事,完蛋的不是我們,那麼多人都看了呢,法不責衆嘛。”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司遙便收到消息。
那部電影被緊急下架,導演和制片人以及他們身後的資本,通通以各種各樣的罪名被送進了監獄,電影院被勒令整改。
天酬市的審核部門全體被撤職查辦。
但沒有一家媒體報道這件事。
所有人都默契地閉口不提,司遙終于知道:那天晚上,除了一些像司遙一樣傻乎乎不知道緣由地把電影看完的人,其餘人為什麼在開播不久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