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搖搖頭:“以往也有異獸襲擊,為什麼唯獨這次影響這麼惡劣?”
司瑤聽懂了她的話外之音,便順着她的話問:“那是什麼?”
“是不合理制度造成的矛盾。”阿珂半合上眼簾,像是想借此遮掩眼眸中翻湧的複雜情緒一樣。
司瑤一怔。
阿珂繼續道:“任何沖突的爆發,都是由于各種各樣的矛盾積累到臨界點了,超過矛盾所能承受的程度。而任何沖突的背後,隐藏着更大的問題,好比今天這件事,看起來好像是一個驕縱的小孩因為自己的個人情緒導緻事情的不可控,但更深層的原因其實是教育的失敗,導緻她人格的不健全。”
“幾乎所有的小孩生下來的時候都是一張白紙,社會,家長,學校在上面塗塗畫畫,最終這個小孩變成什麼樣子,其實是多方面綜合的作用。将今天的所有責任都歸咎于那個小孩,我覺得并不全面……”
她突然壓低了聲音,聲線也變得更加缥缈:“比如我們之所以圍剿異獸,其根本原因,是因為它們不受控,它們沒有自我意識,隻會根據本身的暴虐基因去無差别地攻擊别人,具有危險性和不可控性,那些高層,最怕的就是不可控。”
“但一味的絞殺追捕就可以解決問題嗎?”阿珂笑了笑,“我覺得不太可能。”
她凝視着司瑤的眼睛,似乎想通過這扇心靈的窗戶去窺視她的靈魂:“探索者之所以能毫無負擔地絞殺異獸,是因為異獸沒有自我意識,所以我們不會有負罪感。但如果有一天,我們發現異獸其實有自我意識,它們也會痛會笑會思考,這樣……你還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它們嗎?”
司瑤手指卷曲着,片刻後,她擡起頭,目光堅定:“會。”
“那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變成了異獸,你會怎樣?”
司瑤阖上眸子,眼前不斷浮現玲娜被異獸的能量波動撕成碎片的情形,靜默許久後,她堅定道:“我會自殺。”
阿珂啞然。
短暫的沉默後,她自嘲一笑,垂下頭輕聲道:“你比我堅定。”
随後她将目光轉向窗外,一棵參天大樹立于街邊,枝繁葉茂,華蓋如雲,落葉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地上,無端讓人想起仲夏夜的蟬鳴。
一道嬌小的黑影從樹後閃過,身姿敏捷,帶着少年人特有的輕盈靈敏,猩紅的眼眶卻透出幾分瘋狂的殺意。
阿珂不動聲色地摩挲着手指,不起眼的微光從她指尖冒出,直直地向那道黑影飛去。就在那微小的光亮即将襲擊黑影時,一道高挑精壯的身影出現在黑影之後,阿珂轉過眸去,在看見那雙熟悉的深黑色雙眸之後,她指尖微動,收回那道并不起眼的光芒。
端起桌上那杯被冷落許久的朗姆酒,阿珂沖司瑤微微一笑,舉杯道:“為更光明的未來,幹杯。”
……
李淺攥緊雙拳,驚魂未定地看着那道突然消失在眼前的白光。
剛才,在那道微亮的白光飛過來之時,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麼強烈的壓迫感,恍若神明降臨凡間,神威如獄,讓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在河裡沉浮的感覺,那種瀕死的絕望感,再次在頃刻間席卷全身,使她毫無招架之力,甚至忘記了呼吸。
“很怕嗎?”身後傳來一道冰冷又悅耳的男聲。
李淺呼吸一顫,猛地轉過身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個身材高大勁瘦的俊朗男人。
此刻,他正垂下頭,靜靜地俯視着自己,目光沒有一絲感情,像深海裡最刺骨的寒流。
李淺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驚恐地看着這個男人——他穿着探索部的制服,他是來抓她的。
“為什麼現在才害怕呢?”祁淵面無表情道,“剛才在聯盟,你為什麼不怕呢?”
李淺被他攝人的氣勢逼得渾身冒冷汗,喉嚨火辣辣的疼,根本說不出話來,隻能雙目發紅的看着他。
許久之後,她勉強鎮定下來,逼迫自己用一樣冰冷的眼神看着祁淵:“關……關你什麼事,你們總是喜歡多管閑事!我才沒有害怕……”
祁淵雙手抱臂,半倚在那棵大樹上,靜默地看着她,眼神裡竟出現了一絲悲憫。
李淺似乎從他的沉默中找到一絲底氣,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自信:“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我爸爸可是星際聯盟信息中心的部長,連你們探索部的部長都怕他,我就警告你,你不要管我的事!”
祁淵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平靜道:“我沒有想管你的閑事,我來這裡……”
他停頓了一會,居高臨下地看着李淺:“隻是奉命殺你。”
李淺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心跳如雷,但還是擡起頭,梗着脖子倔強道:“殺我?!真是好笑,我爸爸……”
“你爸爸死了。”
祁淵輕描淡寫地說道,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依舊看不出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