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痛苦的、歡愉的、夾雜着一些無法言明的情感将司瑤包裹住,她感覺自己在意海的深淵裡不斷浮沉,什麼東西似乎要破土而出。意識逐漸模糊,那種劇烈的感情越來越清晰。
一些不屬于她的記憶片段如閃電般閃過:
她看見身形挺拔的少年人在屍骸邊抱起一隻渾身傷痕的小貓,她看見少年人和一個面目模糊的中年人坐在一張長長的木桌前,那隻小貓蹲在少年的腳邊,用潔白無暇的尾巴輕輕去勾少年人的腳尖。
時間似乎來到了後來,她看見小貓分化成異獸,無差别攻擊所有人。她看見少年人渾身是血,半跪在血泊裡,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去觸碰異獸的眉骨。
“瑤瑤……”
他叫她的名字,聲音是那麼輕,那麼柔,像是不敢大聲,生怕把這短暫的平靜和安甯破壞掉。
然後她看見火光閃過,少年親手掏出小貓的心骨,用額頭抵在那塊血淋淋的心骨上,嘴唇顫抖着,淚流不止。
奇怪的是,這些片段裡的人物都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他們的臉龐似乎被一層重重的迷霧遮擋着,司瑤怎麼也越不過這層摸不着的霧團,但她卻仿佛身臨其境般,心緒随着這些片段起伏,哭笑不止,像個傻子一樣。
畫面終止于少年成長為青年人的一幕:他跪坐在昏暗的房間裡,蒼白修長的指尖夾着一個細長的注射器,面無表情地舉起另一隻手臂,将注射器裡的藥水推進去,過了一會兒,藥效發作,他跌坐在牆壁前,蜷縮着,顫抖着,最後從唇齒間溢出幾聲痛苦的哀嚎。
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堆在一起,積年累月,可怖至極。
……
司瑤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
巨大的空虛感壓在她的心口上,淚水從她眼尾劃過,落在枕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更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為夢裡的經過傷心,可她好像失去了可以調配自己情緒的能力,隻能任由那莫名的、激烈的、無法遏制的情緒将自己拉進無底深淵裡。
無法自拔。
并不刺眼的夕陽從窗口照射進來,她擡眼望去,才發現房間裡空空蕩蕩的——祁淵已經離開了。她看向自己的虎口處,那種被人輕輕按壓的觸感似乎還存在着。
擡手輕輕擋住柔和的餘晖後,她直起乏力的身子,勉強站起來,想要去倒杯水後,手背卻不慎磕到了桌角。
哒——!
一聲清脆的金屬落地聲。
司遙垂眸看去,發現地闆上躺着一枚小小的戒指,她怔愣片刻後,彎腰拿起來,發現那枚戒指很眼熟,正是祁淵脖頸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随後她不可避免地想起祁淵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款式相同,一男一女,情侶戒指。
亂七八糟的猜測和複雜酸澀的感情一起湧上心頭,讓司遙口裡發苦,她凝視着那枚戒指許久,一向平靜的心緒變得不甯,陣陣漣漪激起,難以平歇。
但理智最終把她拉回現實,她深深吐出一口氣,斂起複雜的心情,抄起一旁的通訊器給祁淵發送信息:你戒指落我這了。
三秒後,祁淵回複了信息:應該是喂你吃藥時落下的,能麻煩你給我送過來嗎?
司遙盯着那行字許久,才回道:好,你家在哪?
祁淵很快把地址發了過來。
在簡單收拾一番後,司遙小心揣好那枚戒指,走出家門。
……
繞過那棟寸土寸金的高樓大廈後,司遙來到大廈之後一個有些老舊的小區裡,按着祁淵給的地址,來到了他家門口。
和現在的電子門不同,祁淵的家門口頗為複古,沒有密碼鎖,沒有人臉識别,甚至沒有指紋解鎖。
有鎖孔、門鈴和……貓眼。
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複古的設計了,時間久遠得像是在上輩子,她還生活在地球時,見過這種設計。
沒想到希蘭居然也會有這種設計。
她按了一下門鈴。
過了一會兒,門後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随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司遙莫名覺得有些緊張。
她以前從未去過男性朋友的家裡,甚至連女性朋友都很少去過。原因也很簡單,她沒什麼朋友,有的隻是同學和戰友。
咔哒一聲。
門開了。
淡淡的水汽撲面而來,司遙怔了一下,在看清面前的場面後,從下巴紅到了耳躲,真正意義上的面紅耳赤。
窗簾半掩的房間裡,光線晦暗,隐約可見木質地闆上還有淩亂的衣服,祁淵穿着浴袍,頭發還濕漉漉的,帶着水汽,赤裸的上半身上還挂着水珠。
一雙黑色的眼睛在濕漉漉的黑發映襯下顯得更加勾人,亮眼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