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風是有些大,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連小桃手中的燈籠也一搖一擺,院中鳥兒不再百轉千啼,似是被這風吓走了一般。
“不用了,就這般回去吧。”
母親忘了,她又何必再提?
又是一陣寂靜,小桃不再多言,隻走在她身前半步提着燈籠照明院中的路。
回廊上是每隔幾步就挂有一個燈籠的,隻不過院中未行至回廊處有幾步路是漆黑的罷了。
“姑娘?”
剛走出幾步,林晚音身後就傳來一小丫鬟的聲音,她回過頭來,隻見那丫鬟提着燈籠,另一隻手的臂彎間似乎挽着什麼。
“姑娘留步,夫人說夜裡風大,怕姑娘回去着涼,忙喚奴婢拿了披風給姑娘送來。”那丫鬟行至林晚音跟前,借着燈籠昏暗的燭光,才看清那是一件玄色披風。
小桃将手中的燈籠放在腳邊,接過丫鬟手中披風,是一刻也耽擱不得,當即就展開罩在林晚音身上。
見狀丫鬟也不多留,行了一禮後就匆匆趕回宋芹院裡。
身上披風沉甸甸的,周遭寒意被隔絕在外,讓她心裡也暖了幾分。
母親原并未忘記嗎?
“醫師開的膳食方子可有記下了?”林晚音看着不遠處母親院中透出的那點點燭火光暈,問道。
“都記下了的,奴婢瞧着天色已晚,索性讓醫師在府中用了膳,也細細問過需要留心之處,便回來得晚些。”小桃笑着答道。
“那便好,待回到院中你去研墨,屆時我親自謄抄一份,晚些時候炖好藥膳再叫院中的丫鬟一并送去給娘親。”林晚音拉過小桃的手,被涼得一激靈,不禁将小桃的手攥進掌中,擡眸柳眉蹙起:“怎的這般涼?”
話甫一出口,她便意識到不妥。夜裡風大,涼是應當的,隻是自己有披風不覺得涼罷了。
索性将小桃拽到身側,解開披風想把兩人一同蓋上。
“姑娘使不得!”小桃欲掙開林晚音的手,但礙于一手拿着燈籠,又不敢太用力掙,唯恐燈籠掉地上滅了火燭。
“使不使得,我說了算。”林晚音闆下臉來,沉着聲喝道。
小桃僵了僵,不敢再掙紮,隻乖乖拉着披風另一端搭在自己肩上。
兩人便團在一處,圍着玄色披風,向住的院中走去。
想着小桃應是還不知她要去豫州的事,雖小桃與她從小便在一處,但此去豫州艱險,災情若是嚴重,流民鬧起來可不是小事。
至于會怎樣,她從未見過流民,也不知道災情如何,隻曉得定是危險的。
她思量着,覺得應該讓小桃自己拿主意随不随她去,于是開口問道:“我要去豫州了,大概過幾日随父親一同去,你要随我去嗎?”
“豫州?姑娘要去的,是發大水那個豫州?”小桃一張臉煞白,結結巴巴問道。
“是。”林晚音點頭。
她心知小桃膽子小,也許小桃是不願去的。
“姑娘去,我自是要跟着的。”小桃抿着唇,咬了咬牙道。
“小桃這次一定會護着姑娘。”
也許是風太大,惹得燈籠裡昏黃的燭光跳躍着,映在小桃臉上,她轉頭看着林晚音,眸中亮晶晶的,語氣笃定,像是在承諾。
“傻丫頭,再有事你就如同上次那般暈過去就成。”林晚音失笑。
“姑娘又笑話我...”小桃一張臉蓦地紅了,撇過頭去不再看她。
林晚音正了正神色,囑咐道:“此次我們是與蘇家跟随朝中軍隊一同出發,想來不會有什麼事,我們隻要顧好自己便可。”
至于蘇家,想到蘇公子身旁的暗衛,他身邊既有那般人物,又何須她們相護呢?
小桃點點頭似懂非懂,幾番躊躇之下還是将心中所想問了出來:“姑娘怎的突然想去豫州?”
自家姑娘可不像那種會去赈災的人啊,犯了天災的地界,多危險啊...
難道是因蘇家的緣故?可姑娘白日裡不還跟夫人說得明明白白,隻道不會嫁去蘇家嗎?那又何必趁着這趟去招惹蘇公子,免得又引起夫人那心思。
這讓林晚音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啊,她怎的突然想去豫州?
因着林府中有那人的眼線,因着受人所迫,因着那日的約定,她服下毒丸,自甘為那人的棋子,供他驅使。
可是這些,都不能說出來。
隻能埋藏在心中,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若有意外,林家也許會在一夜之間覆滅。
也許往後在京中與臨州,再沒有林家,沒有林晚音。
這是她不敢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