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撿起那根銀色的手鍊,手鍊吊墜是一塊木頭雕成的玉蘭花模樣,花瓣刻着一個淩字。
她斂眸,淡定離去,許是老天爺讓她幸運一次,找到了一條線索。
按着地址,州南栀很快便提着一些水果來到了一座破敗不堪的木屋前。
對面給自己沏茶的便是淩母,淩赤的母親,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裳,頭發盤起,幹淨整潔。
她望着手鍊眼眶微微泛紅。良久輕輕出聲,“手鍊回來了,兒子卻沒有回來。”
州南栀不會安慰人的語氣,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微張的唇角說不出一句話。
“姑娘在哪撿到的?”
“張氏甜品鋪子。”
她神色一滞,扯出一模笑容,“好,沒有被人撿走就行,這是我相公留給我的,也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他親手刻畫的。”
“淩叔心靈手巧,刻的很好看。”
像是多日的孤獨,她找到了一個可以傾吐的樹洞,大年初一,州南栀哪也沒有去,就聽着淩嬸在閑聊。
從小到大,如今講到了他的婚事,耳旁忽而安靜,州南栀看着她微張卻沒有說話的唇角,她猶豫了一會。
“我們啊淩可惜被家庭拖累,差一點就娶到了媳婦了。張氏鋪子的張杏花姑娘,我們阿淩喜歡得很,從小就喜歡。”
可是,張杏花喜歡的人是衛從。
張阿婆中意的孫女婿是淩赤。
“若不是我們啊淩沒有錢,不然也能去京城生活。”
州南栀眼眸微顫,大家都想去京城生活嘛?
和淩嬸聊完,她便趕回了衙門。
“南栀姐,那晚衛從不是從王府偷溜出去的,而是請了一個晚上的假,而且他家也不是特别有錢呀?他從小父母雙亡,在村裡是吃百家飯長大的,經濟情況和淩赤差不多,兩人領的是同樣的俸祿。”
坐在位置上,對于這個結果,州南栀沒有過多震驚。
州南栀去到許家,許鹿竹依舊躺在搖椅上,臉上蒼白甯靜。
她蹲在旁邊,語氣輕輕喚了一聲鹿竹。
她沒有回,反手握住了州南栀的手,以表達自己的心情。
緩緩睜開眼睛,她起身,輕輕抱住了南栀,“我,今天夢見了他們,夢見爺爺奶奶,京墨,夢見一起過年吃團圓飯了。”
所以她不願意起來,不願意睜開眼睛。
“鹿竹,你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她起身,又從口袋裡拿出一瓶藥罐,伸手遞給她,“這是給靖王殿下的藥。”估摸着上一批的他已經吃完了。
州南栀接過,倏地站起身,“鹿竹,我想跟與說,幾天後我們去京城了,你這副狀态,你還想不想去。”
她仰頭,“去。”堅韌的眼神。
“那你跟我去抓兇手。鹿竹,去京城的那一刻,我們就是孤立無援的,爺爺奶奶要放在心裡面了?”
她輕輕點頭,如被牽了線的風筝。
州南栀請淩赤和許鹿竹喝了糖水,在淩赤家,她将三份糖水帶過去時,淩赤正在在院子裡練武功。
今日是他休息的時間。
“州鋪快,到時候去京城,希望我們經常能見面。”他拿了一些點心過來。
這句話讓州南栀不知如何回答,什麼時候她說話也變得猶猶豫豫了。
許鹿竹平靜的臉色,漆黑的眼眸,就像是一個局外人,卻是忽而開了口,“衛從,淩赤死的那晚,你确定是偷溜出去?”
她是帶着答案來詢問自己的,一瞬間,他了然,心狠狠抽痛,勾畫的美好生活,去京城的憧憬讓他一瞬間停止想象。
“請假的。”
州南栀手捏住劍柄,她不忍心讓人過來搜他的包袱,搜他的房子。
兩方對持,心知肚明卻不知開口說起。
他忽而擡眼,“州鋪快,我那晚請假,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有什麼問題嗎?”
是沒有問題。
可方冷查到了,他在錢莊裡的一大筆财富,還去買了一支價值千金的金钗。
“你錢莊裡近日進了一大筆銀子,你知道嗎?”
衛從不屑的看了州南栀一眼,緩緩閉上眼睛,接受了被抛棄的事實,這下,是要把自己退出去頂罪了。“是我殺的。”
平靜了一會兒,他忽而怒吼道,“你踏馬以為我就想殺嗎?我是誰,社會底層的垃圾,我什麼都沒有,連最後一絲兄弟義氣都沒有了,我若不殺他,死的人就是杏花全家,淩赤全家。”
而兇手就是那扳指的主人,原來都是利用罷了。
“還有小六,也是我殺的,事成之後,他們會給錢給我,給我去京城買房子。這誘惑力大吧,州鋪頭?可拒絕的代價我承受不起。”
州南栀喉嚨梗塞,殺人的是他,可推動他的那雙手,卻安然無恙。
州南栀不記得這是第幾個案子了,楣莺姑娘,姜夫人,知州大人,宋婷。她拉不下背後的推手。
“借刀殺人,是那些王權貴族玩得最好最順的手段,州鋪快,你說呀,你說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我鬥得過他們嗎?”
他喃喃自語,“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他本可以,和杏花拜堂成親。還可以和兄弟喝酒聊天。”
殺了淩赤的衛從無奈,可死在衛從手上的淩赤更加無奈。
真相,總是難以接受,查的案子多了,州南栀越發了解了師父的那句話,查得了案子,卻承受不起案件背後的真相。
“州鋪快,杏兒和我去京城,我也想着能不能替淩赤報仇,眼下都是黃粱一夢。你可以幫我嘛?幫我把這扳指的主人,給殺了。”
州南栀不能做出保證,還是輕聲給他留了一句希望,“衛從,我盡量,我會盡我最大努力。”
他嘴角上揚,臉上神情輕松。
沉默依舊的許鹿竹忽而開口,“金钗呢?你不是給杏花姑娘買了金钗嗎,我幫你送給她。”
衛從臉色緩和,那張兇狠的臉響,總算是露出了一絲柔和,語氣僵硬,“謝謝!”
結果是衛從沒有去京城,他留在了桃幽縣,至于張杏兒姑娘,許鹿竹将金钗送給她時,她接受了這個結果,殺人償命,她曉得的。“我能在這給阿婆養老送終了,我能陪在阿婆身邊了,挺好的。”她笑容燦爛,露出潔白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