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性感小生的他，向來隻在鏡頭前大方脫衣服，鏡頭背後不乏大把想要與他發生點什麼的富商或名導，以姜雀的身份不能随意落人面子，卻也從未違心地答應誰。

他長相帥氣，開口說話也叫人舒服，多數時候他賣個巧，也沒人肯真的為難他。

距離大門不過兩步之遙，走路帶風的姜雀生硬地收回腳步，他杵在原地，痛苦撫着額頭躬起脊背，頃刻之間他額上浮着一層汗珠，痛的難以言喻。

全身是鑽入骨髓的鈍痛，像有把利器将他渾身幾百塊骨頭都敲砸了一遍，姜雀身形搖晃，視線混沌之中下意識伸手要去扶着什麼借力。可惜四周空空如也，下一秒他就要摔倒。

“姜先生！”

不遠處托着酒杯的服務生匆忙上前，接住姜雀時将一衆酒杯甩了出去。

“哐當”一聲，托盤在地上打轉。

無數的名貴酒杯就變成了碎玻璃。

這些聲響都被宴會廳内的舞曲掩蓋。

“姜先生，需要幫您叫醫生嗎？”男服務生神色焦急，俨然他單方面對姜雀熟悉的很。

姜雀強撐着定了定神，恢複了些力氣站直了身子，他嗓音不知怎的有些嘶啞，“不……完全不用……”

他不動聲色地四周掃視一番，虛弱地回望着服務生說：“你帶我找地方坐下，可以的話麻煩給我一杯白水，我隻需要休息一下，就夠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你因為摔了酒杯被罰的話就來找我。”

話落他大口呼吸，再沒有多餘的力氣說出一個字。

“不不不……”服務生被他盯着說話竟然開始磕絆，拒絕之後望着姜雀的臉走神幾秒才略顯呆滞地接着說，“不會被罰的。”

姜雀捧着一杯溫水坐在宴會廳的角落，腿上搭着服務生拿給他的私人毛毯，他先是面無表情地垂頭盯着自己的腳尖看，然後一路向上。

溫水穿腸而過暖了肺腑，他無力的雙手終于不再顫抖。

他盯着玻璃杯中的水波紋輕聲嗤笑，他的笑即非開心也非難過，嘴角隻剩嘲弄的弧度。

誰能想到，他竟然重生了。

回到他的二十歲。

回到他跪碎膝蓋骨也換不回自己的未來的時候。

他對這場宴會記憶深刻，因為這是他的演藝事業落幕的開始。

上一輩子他火急火燎的趕到張導工作室，姿态一降再降，對方連大門都不肯讓他入，衆目睽睽之下張導目光淫邪将他上下打量了個遍，不留情面地開口羞辱他，“你姜雀就是個脫衣服出頭的豔星，怎麼穿上衣服裝起清高來了？這行有這行的規矩，你姜雀對我死纏爛打，難不成想要送屁股送到我這裡？可惜我張某人是直男。”

來來往往的人留下奚落姜雀的笑聲，翌日張導的這句話就被搬上了娛樂版面，娛記颠倒黑白——聲稱是姜雀作風放浪，性騷擾直男導演才毀了自己的工作。

姜雀算得上豔星不假，可他的衣服從來隻在鏡頭前亂脫，鏡頭後他雖有幾段情史，可都是清白正直的感情，從沒有靠身體上位過。

對方是故意要他難堪。

上輩子是怎樣落魄地離開的他已經記不清了，但從那以後他的事業越來越不順，至二十二歲時他已經接不到任何像樣的工作。

和太多争破頭擠進娛樂圈的男男女女一樣，他來這一遭，如同一顆小石子入湖，隻蕩起兩圈漣漪就輕易沒了蹤影。

上輩子姜雀無數次自省，卻還是覺得困惑，不知道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兒他有氣無力地勾勾唇，回撥給張導，“我不是好演員，你也就是個三流導演，滾去拍一輩子擦邊爛片吧！”

他出了口惡氣，“啪”地挂了電話。

這輩子他不會反思了。

因為，根本就不是他的問題。

姜雀再次跟服務生道謝，他将毛毯還回去，把揉皺的衣服理好，遲鈍地想着一會兒是去找朋友還是去看望弟弟姜度——現在他一點都不想一個人待着，他覺得很疼很冷。

如果誰能熱烈地抱住他就好了。

姜雀慢吞吞起身，下意識擡頭掃了一眼，大概從他幾乎摔倒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一直到現在那道視線仍似有若無地在他身上打轉。

與二樓欄杆處的男人四目相對，姜雀瞬間愣在原地。

他見過這個男人。

男人被他發現也不驚慌，隔着空氣舉起酒杯朝他點了點下巴，繼而抿了一口酒，視線一直黏在他身上。

剛剛還有些魂不守舍的姜雀突然笑了，他笑得停不下來。

怎麼會呢。

一直用那種不加掩飾地露骨眼神盯着他的，竟然是蕭鶴生。

那個上輩子搶走他一切的對家的幕後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