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鹽我們過去看看。”她揚聲
半晌沒有回複,張海棠擡頭看樓梯上面,張海樓坐靠在一座燈台下,斷斷續續咳嗽,臉色潮紅,嘴唇毫無血色。她兩步并一步跑上去,伸手摸他額頭。
張海樓偏頭就躲,沒躲開。
“我有麒麟血,比你們能抗。”她摸到一片滾燙的皮膚,她皺眉:“這管這叫有點發熱?你臉上都快可以西紅柿炒雞蛋了!”
張海棠趕緊給他打了一針退燒針,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再不做點什麼,張海樓指定要先燒死。
幸好那些畜生沒咬着他們,不然她上哪打疫苗。
張海樓伸手就往衣領裡摸,迷迷瞪瞪的嘟囔着:“癢……”她扒開他的衣襟,就見鎖骨上一片紅疹,密密麻麻的疙瘩讓她頭皮都麻了。
狗日的寨子裡到底是什麼傳染病?!
張海樓還在叨叨着好癢,張海棠給他抹上雲南白藥,再把衣領扣好,強調不準抓,等她回來帶他下山看醫生。
張海樓恍惚的看着她,眼皮開開合合,一看就是燒懵了,張海棠拍了拍他的臉,又把自己的外衣給他蓋上,扭頭就往巨樹的方向跑過去。
離巨樹越近,那股震撼就愈發清晰。樹幹粗得已經看不出是樹了,像是一堵厚重的圍牆,她擡頭。
總算明白為什麼遠遠看會像樹上挂了無數個人了,因為這些藤蔓上系着許許多多的銅鈴,銅鈴非常大,比了下,有臉盆大小。人一樣粗的藤蔓上系臉盆大小的銅鈴,遠遠看可不像人麼。
張海棠圍繞着樹繞圈,她發現一點有趣的東西,這棵樹的樹冠上除了藤蔓還纏繞着幾根長着紅色葉子的藤蔓。在巨樹側後方的樹根上還有一棵小樹,當然隻是在巨樹的對比下的“小樹”經過長年累月的生長,兩棵樹幾乎已經融為一體。
小樹就像爬山虎依靠着牆角一樣,在巨樹的樹枝上野蠻生長,越往上生長約濃密,紅色的藤蔓上生長着紅色的樹葉,結紅色果實,看上去就像點綴在少女發絲上的珠花。
正感慨着大自然的巧奪天工,張海棠就見到了十分晦氣的一幕。
巨樹正後方,修建一個圓形祭壇,七階台階,每一級台階上都刻有不同的圖案,刻着高山海洋,草木魚蟲,再到各種飛禽走獸,到了最上面的台階刻着的是人類部落,這些刻畫栩栩如生的描繪了文明的階級。
祭壇頂端的石台上立着一個三米高的石像,這個石像造型和那個叫“阿納什”的邪神像有異曲同工之處。
再次看到這個辣眼睛的神像,她的心情就猶如品嘗一道極品佳肴的時候,突然從湯裡喝出老鼠屎一樣倒胃口。
深山老林裡修建這樣一座石像,前面還擺着供台香案,用屁股想也能猜到就是所謂祭祀的聖地。
山神像閉着眼睛,擺着一個飛天的姿勢,身上纏繞着的大蛇如同蹁跹的披帛。大蛇的蛇頭上似乎含着一個比手掌大點的褐色盒子。
她心頭一動,檢查了神像上有無機關,爬上供台,小心的将蛇嘴裡的盒子取下來。
盒子使用的是沉香老料,似乎放在這很久了,覆蓋着一層煙灰,她撣開煙灰,細聞竟還有藥香。
她把玩一圈,手指撥弄幾下,盒子忽然發出咔嚓的一聲,光滑的盒蓋出現奇特的變化,竟變成很多個小方塊組成的古老拼圖,這些拼圖十分精美,做着雕花镂空的設計,實在是妙,在這窮山惡水的古寨,竟然有一個四像機關盒。
她好勝心起,正想嘗試破解。四周忽然挂起一陣妖風。
樹上的鈴铛叮叮當當的響起來,張海棠擡頭,正對上神像的臉。
半空薄霧飄然如夢的升起,籠罩着巨樹繁茂的枝葉,樹上霧氣渺渺,樹下紅綢與藤蔓飄飄,藤蔓拂過神像,鈴铛撞到神像上發出的叮叮當當的聲音。
神像閉着眼睛,似乎微微笑着。
襯着傍晚的天色下有股說不上來的詭異。
張海棠站在供台上,冷冷的注視面前的神像。她發現這座神像令人精神不适的原因是什麼了。
因為神像它的臉,它的手心裡的眼睛,蛇身上所有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供台。
就好像它,在端詳着它的祭品——
張海棠的心跳微微加快,又來了,又是這種被窺視的感覺。
她回過頭,四處張望了一圈。
她五感敏銳,對視線的敏感程度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
自打她進了苗寨開始,她常常有這種被窺視感覺。
這種黏膩,陰冷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死死扒在她的身上,她惡心得作嘔。
是誰在看她?
是什麼在觀察她?
為什麼在看她?
她緊緊盯着面前的神像,鬼使神差的,她想到那個可笑的傳說。
隻要付出靈魂的代價,就能得到神迹。
實在太可笑了,為什麼會有人相信這種事情呢。
她順口就道:“我不需要永葆青春的能力,也不需要你帶走我的病痛。”
“我要你告訴我是誰在看我。”
“我要你帶着我的恐懼。”
一秒,兩秒,三秒……
一分鐘過去,什麼也沒發生。
張海棠聳聳肩,不屑道:“沒用的東西。”從供台上跳下去,揣着那個盒子打算去和張海樓回合。
哪知一回頭,她就見不遠處張海樓的後面站着一個人影。
她瞳孔微縮。
“張海樓!!!”
幾乎在她剛叫出聲的同時,神秘人和張海樓同時動了。
張海樓側身翻滾下樓梯,餘光瞥見神秘人的臉,瞬間從嘴裡射出幾片刀片,神秘人閃躲同時擲出匕首,精準紮進張海樓的肚子,神秘人速度已經很快了,可張海樓射擊的軌道極其刁鑽,其中一枚刀片擦過眼球。
“啊!”
神秘人痛呼一聲,捂住一隻眼睛,生生把那枚刀片拔了出來,鮮血撒了一地。神秘人用僅剩下的一隻眼睛怨毒的看向張海樓,發現人已經捂着肚子跑了。
神秘人就像一隻暴怒的野獸,很快就追上張海樓,張海樓原本已經中毒高燒,别說反擊,剛才那一招已經用盡他的力氣。他被卡住脖子,空氣擠壓出胸腔,就在張海樓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
眼前白光一閃。
“奪”的一聲,一把唐刀擦過神秘人的腦袋釘在了地上。
張海棠從他身後掠身上前,反手拔出刀來,又是一刺,一挑,那神秘人身法詭谲,身身貼着刀鋒躲過。二人身量相當,身法不相上下,一時間難分勝負。
神秘人終是吃了武器不足的虧,幾招劈砍下來,已經被張海棠逼至懸崖邊。
張海棠與神秘人兩兩對立。
張海棠這才看清神秘人的模樣,穿着男式苗服,短發,頭皮坑坑窪窪,但從身形仍然能看出是一個女人。當她看清對方的臉,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張臉還能稱為人嗎?
從額頭開始到下巴,好像被硫酸潑過一樣,皮膚就像一塊腐爛發臭的橘子皮,上面大大小小的水泡,有些已經破裂流濃水,張海棠甚至可以聞到那股消毒水氣味下爛肉的味道。
神秘人看着她,平靜的問:“你想殺我?”聲音嘶啞如同鋸木頭。
“你砍斷繩子,殺死我的同伴,你還想殺我。”張海棠冷冷的說:“你問這句話不覺得可笑嗎。”
神秘人沒有回答,沒有任何動作,張海棠也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問:“你的目的隻為了殺我們?你是誰?”
神秘人靜靜地看着張海棠。
終于,在良久之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誇張的弧度,露出一個陰冷,又意味深長的微笑。
她豎起血淋淋的食指放在唇上。
“噓——”
蒼白的唇輕輕開合。
“你會明白的。”
在張海棠不解的眼神裡,神秘人像斷了線的風筝往後倒去,很快被洶湧的河水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