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劉紹君第一次從樓璨身上感受到這樣一股壓迫感,不動聲色卻令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是因為他說的“強大”吧?劉紹君心跳急劇加速的同時,不由地心潮澎湃了起來。
我明白!你果然沒有變成一個壞人!
我明白!你強大到無所畏懼!
我明白!你優秀到足以在任何人面前自信,優秀到有底氣去愛任何人、被任何人愛!
我明白!你不屑任何因同情而得來的友情或愛情,即使是我,也不行!
是察覺到了我一不小心表現出來的或因為同情或因為愧疚或因為害怕或因為不忍的小心翼翼嗎?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是希望我把他當做正常人看待嗎?是在邀請我大膽地走進他嗎?好的,我會的!
強大,真好,不愧是你,樓璨!
他激動地一把抱住樓璨,開心地笑着說:“樓璨,你怎麼可以這麼帥?!你知道嗎,你酷斃了!”
樓璨先是被這個意料之外的擁抱驚喜得一愣,然後也開懷地笑了。
那晚,那個故事過後,他們邊愉快地吃晚餐邊聊了很多,劉紹君在那個故事的基礎上深入問了樓璨很多問題,例如都學過些什麼學科知識、學了哪些語言、被丢去了些什麼地方、有什麼印象深刻的或有趣或艱難或驚險的遭遇、現在的武力值大概是怎樣、和許珩許瑗他們現在的關系等等等等。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沒有顧忌地問這些他好奇已久的問題,樓璨說得沒錯,以前他的确不敢走進他。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沒有改變計劃,大部分時間都是在H大校園内度過的,劉紹君能看出來,樓璨其實挺喜歡校園生活的,于是在一個課後休息時間問樓璨道:“其實以你的水平,申請這裡也都沒有問題的,要不要考慮一下?”
樓璨幾乎沒有猶豫就搖了搖頭,說:“偶爾體驗一下還不錯,變成強制就不行了,還要交作業、考試什麼的,還不得不社交,光想想都受不了。我閑散慣了,還是更喜歡按照自己的喜好和節奏來生活。”其實他是擔心真的來了會想要更多;擔心他會控制不住自己;擔心一旦他們的關系又變奇怪了他沒辦法逃跑。
放學後,劉紹君會帶樓璨去周邊他認為有意思的地方逛吃或購物,他莫名覺得樓璨的氣質和這座城市很搭,文藝、松弛、有故事感,這些正是這座城市吸引他的地方,現在,他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看見,而且那麼渾然天成、淋漓盡緻。和樓璨一起走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的時候,他總覺得他自己也神奇地不自覺地松弛了下來。他對這座城市并不陌生,他很喜歡一個人靜靜感受這座城市的感覺,但即使是那種時候,他好像也從來沒有這麼松弛過,每次都像是帶着什麼寫深刻感悟的任務似的,或者總得思考點旁的東西,仿佛什麼都不想是在犯一個叫做“浪費人生”的罪似的;而和朋友、家人一起的時候就更無法松弛了,畢竟要不就得思考一起去玩什麼、吃什麼,要不就得進行社交。
兩人都很享受這種生活,樓璨沒有說他哪天走,劉紹君也沒有問,像是隻要他們不說就不會有那一天,又像是刻意留了一個機動性,該走的時候,自然就走了。
這是一個周六,也是樓璨在這兒的第二個周六。這天,他們沒有什麼計劃,睡到自然醒後,他們懶洋洋地下樓,照例樓璨負責做飯,劉紹君負責監工陪聊。自從知道劉紹君的廚藝感人後,樓璨就主動承擔起了下廚的任務,并把對劉紹君的稱呼改為了“劉少爺”,調侃中帶着寵溺,雖然劉紹君隻能聽出調侃……樓璨的廚藝還行,也是被他舅舅的“求生”訓練練出來的。
劉紹君家的廚房是開放式的,和客餐廳一體,劉紹君正懶洋洋地趴在沙發靠背上看着在廚房忙碌的帥氣迷人的居家男人樓璨發呆,大腦早已神遊天外。
是因為樓璨在學校實在太受歡迎總被搭讪嗎?還是因為聽完樓璨的故事,他終于看懂了樓璨身上的那種無論何時面對什麼事情都遊刃有餘的松弛感呢?這些天,他突然發現樓璨的舉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充滿了難言的魅力,讓他有時候心跳會漏一拍,有時候又會忘記挪開眼。每當意識到後,他都會立刻拉響心中的警鈴,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畢竟……樓璨好像已經真的隻把他當作好朋友了。這也是他那幾個月裡自我修複的成果嗎?還是因為……我真的傷透了他的心呢?他……已經不喜歡我了嗎?也好,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劉少爺,睡着了嗎?你昨晚做賊去了嗎?”
樓璨見劉紹君半天沒有聲音,一擡頭,見他那副樣子,以為他就這麼睡着了,覺得好笑,忍不住想逗他一下。
劉紹君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說:“才沒有。你今天有想去哪嗎?沒有的話,能給我畫幅畫嗎?”他突然很好奇他在樓璨眼裡是什麼樣子。
樓璨一愣,很意外劉紹君竟突然提這種要求,但他當然不會拒絕劉紹君主動提出的這種在他看來有那麼點浪漫的事情,爽快地說:“好啊,那吃完飯我們就去買工具吧。”
“有什麼要求嗎?”他問。
“沒有,你自由發揮。”劉紹君說,“帥一點。”他笑着補充道。
天氣很冷,還飄着小雨,他們便也沒有什麼逛街的興緻,買完畫材就直接回家了。
該畫成什麼樣子呢?一路上,樓璨一直在構思。在這之前,他其實已經偷偷畫過很多劉紹君的畫像了,記者會上各種神态的劉紹君、北城重逢初見的劉紹君、對他笑的劉紹君、來接他的劉紹君、開車的劉紹君、認真記筆記的劉紹君、陳述觀點時神采飛揚的劉紹君、主持會議的劉紹君、去看外景的劉紹君、片場觀摩的劉紹君、對他暴怒的劉紹君、對他抱歉的劉紹君……他對畫劉紹君太熟了,熟到幾乎一落筆,就能一氣呵成。但畫那些時,他都是憑着自己腦海裡的印象和記憶畫的,今天,劉紹君就在他眼前,他可以随心所欲、毫不收斂地觀察劉紹君,可以合理地對劉紹君提各種要求,他竟然莫名非常緊張。
劉紹君也很緊張,跟在樓璨屁股後面看着樓璨熟練地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後,突然就手足無措了起來,傻乎乎地站在坐在畫闆前的樓璨身邊,問:“我坐哪兒?還是……要幹嘛嗎?”
樓璨仰頭認真欣賞了劉紹君這張令他日思夜想的俊美無俦的臉片刻後,朝劉紹君勾了勾手指。
劉紹君以為樓璨要跟他說什麼,聽話地俯下了身,卻見樓璨拿起一隻鉛筆放在了他的面前。
“别動。”樓璨說着,用那支鉛筆在劉紹君的鼻子、額頭、下巴、臉頰處認真地橫向、縱向、斜向分别比了比。其實他并不需要這樣,他的眼睛早就量過不知道多少次劉紹君的面部比例了,隻不過這是他曾經做夢都渴望的畫面,他非常不想浪費這個難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