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璨昨晚又失眠了,這些天每天都這樣,輾轉反側到淩晨四五點才因為身體實在撐不住累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各種紛雜的夢,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這一覺醒來已經十一點多了,他習慣性地看了眼手機的微信消息——說是習慣,其實也就最近才有的習慣,畢竟以前,也沒什麼人給他發微信,更沒有人那麼有規律地給他發——又沒有打卡微信嗎?呵,不愧是高手,果然很會玩這種套路,一套一套,都不帶重樣的。
他讨厭套路,更讨厭被套路,更讨厭自己差點愚蠢地相信了那些套路,所以與其說他生葉楊的氣,倒不如說他氣的是他自己。他明明早就看出來葉楊是那樣一個人,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知道因為什麼,竟然不知不覺間似乎對這個人放松了警惕,卸下了防備,甚至差一點……差一點可能就要着了他的道了,這實在太不可原諒了。
或者也可能不是套路,而是已經有新的目标了吧?即使現在忙到沒空去夜店或出去參加社交活動,但就光片場就夠他玩了吧?董烨然、譚秘書,還有扮演小恐龍的那個君禹的小新人,還有現場那麼多各色各樣的工作人員,之後還會有一大堆配角和因為對他感興趣而慕名而來的新工作人員以及有門路能混進片場的二代們。呵,應該挺熱鬧挺精彩的吧?
他冷着臉有氣無力地把手機丢去了一旁,在再睡一覺和起床間選擇了前者,于是又一次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卻不知為何一直浮現《恐龍來我家》的劇情,那隻煩人的小恐龍“一百分”邁着小短腿不停地在他的腦海裡憨憨地跑過來跑過去,跑過來跑過去,不管他怎麼趕都趕不走。啊!!!他快要氣瘋了。好吧,樓監制,起床看看昨天拍了些什麼吧……
這些天雖然葉楊發來報告的時候他其實都沒有睡着,但他都會直接忽略,等到第二天起床後再看,隻不過每次選擇忽略後就會愈發睡不着。有一晚的報告來得非常晚,害他不得不有點在意,于是更難以入眠了,睡得比平時更晚了,卻比平時早起床了一些。看到有一個彩蛋後他非常憤怒,怒葉楊又搞些這種東西企圖套路他;怒那人大晚上不睡覺把時間浪費在這種鬼東西上;怒自己竟然會在意那人的鬼報告;怒自己明明沒睡夠還起了個早竟然就因為這?他于是看也沒看就把那鬼東西丢回給了葉楊。
今天天氣很不錯,像前兩天一樣,雖然溫度挺低,但太陽不錯,也沒有寒風。簡單地吃過早午餐後,他像前兩天一樣讓管家給他在那棵曾經把他和劉紹君一起吊起來的樹下鋪了野餐墊,然後坐在上面邊喝咖啡邊看葉楊的工作報告,畢竟班還是要上的,不能因為私人恩怨影響工作不是?看完後他會靜下心來看一會兒書,看累了就直接披着毛毯躺下睡覺。這幾天,他總在這兒補覺。
現在波士頓應該是大雪吧?如果那兒也有這樣的好太陽就好了,小君一定會很喜歡,休假在家的時候就一定也會去院子裡躺着。明明已經放寒假了,明明都回國了,竟然連上城都沒有回一趟就又飛M國去了,是真的不想見我吧?
他媽媽從北城回來那天他親自去接的機,他媽媽當然清楚他想知道什麼,雖然他沒問,仍然主動說“雖然你叮囑了不讓我們去打擾小君,但小君主動來跟我們問好了,非常大方得體”;說“小君跟我們閑聊了幾句,但他沒有提起你,我們便也不敢提”;說“小君看起來狀态還不錯,身邊不僅一直有小禹陪着,還有很多看起來很優秀的朋友,一大群人有說有笑的,媽媽幫你偷拍了幾張照片,你看”;說“小君家這次不止他們兩兄弟去了陳澈的生日宴,他們爸媽也都去了,一家人打算在北城呆幾天,之後他們爸媽跟小君一起飛M國玩,小禹回上城忙集團事務”;說“你如果想見小君,先不要着急,等小君的爸媽回國了,我們看看小君的狀态再從長計議”;說“小君是個好孩子,也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别怕。”
他躺在野餐墊上看着手機相冊裡媽媽分享給他的新鮮的小君面帶如今天的太陽般溫暖燦爛的笑容的照片,感到些許心安、欣慰的同時卻愈發怕了,怕這個笑容會因為他而又一次消失。這些天他看了無數次這些照片,也經曆了無數次這樣的心理折磨。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這是葉楊連續第三次撥打樓璨的電話了,一直無人接聽,也沒挂掉,也沒關機,就是無人接聽,可把他給着急死了。
他正在開去樓氏莊園的路上。剛剛他發消息給樓琰的時候樓琰剛好是午休時間,直接給他來了個電話,問他這麼着急找他璨哥想幹嘛。他說他要去找樓璨,再見不到樓璨他就要瘋了。樓琰為難地說可是他答應他璨哥再也不出賣他了,還說“你還是換個人追吧,我璨哥可不是能随便玩玩的對象,到時候出事了我可救不了你。”他簡直快要郁悶死了,說“小叔子,我真的不是随便玩玩,我愛他,再不見到他我就要死了,求求你了。”樓琰一番掙紮後還是沒松口,說:“那你自己問他吧,這個我真不敢幫,主要你這樣的名聲我還把你往我璨哥那兒送,萬一出問題了,不用我璨哥收拾我,我爸和我爺爺就能直接把我打死,你知道吧?”他簡直快要瘋了,挂了電話後直接跟他橙哥要來了樓滄海和樓明理的電話。
他看着那兩個号碼,想起路莫遲歸國宴上看見的樓明理威嚴赫赫、正氣凜然的樣子;想起因為他,樓明理和簡橙在郵件裡掐架的場景;考慮到樓明理每天和那麼多人打交道,又已經知道了他,估計也聽過不少他的傳聞和惡臭名聲;考慮到樓明理每天日理萬機,估計沒什麼耐心跟他廢話,于是選擇了打給樓滄海。
樓老爺子前兩天剛從北城回來,正在家裡休養生息,接到這個電話非常驚訝。他當然知道葉楊,先是路莫遲歸國宴那次的見面,再是後來樓琰說要帶來莊園玩,因為那個,他和樓希安、樓明理還讨論過這個人。印象嘛,老實說,并不好,雖然隻見過一次面,但樓老爺子閱人無數,還能看不出葉楊這風流、愛玩的性子?但在北城那會兒他也聽樓明理開玩笑地說了樓璨現在負責這個電影補拍項目碰上的趣事——樓監制,樓明理還給他看了葉楊做出來的視頻,他聽完看完又覺得這個年輕人還是有點才華和膽識的。
“等等,你先别着急,我先理解一下。”樓老爺子打斷了葉楊恭敬禮貌但語速有點快、聽着非常着急的請求,頗有耐心地問,“你說你是他的同事,現在和他負責同一個項目,想見他,想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所以你想見他是為了工作嗎?你現在打給我是因為他不接你電話嗎?”
葉楊像是被噎着了,頓了頓才非常誠懇卻沒有什麼底氣地說:“不是工作。我……沒有給他打電話。我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他前幾天叫我……别吵他,所以我怕萬一打給他惹他煩了,他……又把我拉黑了。而且,我如果跟他說我要去找他,他很有可能會拒絕,甚至根本不會讓我知道他在哪。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他說,必須當面說!外公,您幫幫我吧,求您了。”
“不是工作那是什麼?”樓滄海問,雖然他根據葉楊說話的語氣,心裡已經差不多有了數。
“是……”葉楊緊皺着眉頭一番斟酌後,一咬牙,直接豁出去了,鼓起勇氣說,“是我愛他,外公,我……好想他。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也知道他心裡可能有别人,也知道我……有很多缺點,比不上那個人,但我必須試試!您如果不放心我,我可以先和您當面談談。”
樓滄海一陣驚訝,這小子,果然有點膽識。而且,他竟然知道小璨心裡有别人?比不上那個人?難道他已經知道是小君了?不可能吧……稍一作想後,他不動聲色地說:“我不會和你當面談的,因為在小璨認可和接受你之前,我對你的看法不重要,我更不會用我對你的看法和判斷去影響和左右小璨對你的判斷。我隻會和小璨親自帶來給我看的人談。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哪兒,但見不見得到他,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老爺,那位葉公子到了,”約一個半小時後,老管家恭敬地向樓滄海彙報道,“現在在大門口,說打不通璨少爺的電話,希望我先放他進來。”
樓滄海一挂完電話就跟管家交代說“待會兒會有個叫葉楊的來,小璨說讓他進才能讓他進來,他要是問我,就說我不在家”,因此是管家親自去接待的葉楊。
“至于璨少爺……”管家慈祥地笑笑,說,“璨少爺在那棵樹下睡着了,手機靜音丢在了草地上,的确有幾個電話沒接到。”
樓滄海也慈愛地笑了,說:“那你就去跟那個人說小璨在睡覺,然後就别管他了,暗中留意一下他做了些什麼。”
聽完管家的話,葉楊一屁股坐在了樓璨家大門口的地上,抓耳撓腮,一時不知該如何進退。他一向是率性而為的人,從來不墨迹,實在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小心翼翼地寶貝一個人,而這個人剛好又這麼敏感,他怕一個沖動,就把事情給搞砸了,把人給氣跑了。
在睡覺?如果是真的,那就不是故意不接我電話的,就是還有機會,而且他們都知道我打了電話,但樓璨還在睡,也就是我的電話應該不會打擾他睡覺;如果是假的,那就是樓璨看到我的電話了,但不接,但也不挂也不關機,那就也是還有機會,所以結論就是,繼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