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轉而對葉楊說：“葉楊你别那麼大動作！烤串都被你搞得髒死了！而且你當心萬一把樹杈晃斷了待會兒直接掉火盆裡了，就樂極生悲了哈～”

樓璨大概也覺得難為情，擋着臉邊對劉紹禹擺手邊笑着辯解道：“不是，我真沒聽過，我發誓。”

天地良心，他真沒有聽過，畢竟他自從小時候那件事情後，就再也沒有看過什麼笑話了。而且，他才是最不想給葉楊喂東西吃最不想看葉楊得意的好吧，但……剛剛那個笑話的笑點對他而言實在既新奇又來得太猝不及防了，他實在沒忍住。

葉楊被劉紹禹那話吓得猛地停了下來，慫唧唧地看了看頭頂的樹杈又看了看底下的火盆，總算老實了下來，雙手扒着網袋，張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興奮地說：“哎呀，哥，笑了你就懷疑人家作弊這就玩不下去了呀～～少廢話，到我的獎勵時間了吧？那就先給我來點水吧～～我快要渴死了。”他說完，一臉期待地看着樓璨。

劉紹禹也一臉笑意看着樓璨，準确地說，全場都一臉笑意看着樓璨。

樓璨：……

在一片詭異的氛圍中，樓璨看了眼葉楊，又看了眼劉紹禹，身體像被綁住了似的，無法動彈。

劉紹禹實在很喜歡看樓璨的笑話，也很好奇樓璨喂葉楊吃東西是幅什麼畫面，更想借機觀察觀察這倆人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于是沒好氣地踹了樓璨一腳，說：“願賭服輸，扭捏個什麼勁！快去！”

樓璨瞪了劉紹禹一眼，不服氣地說：“誰扭捏了。”然後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從滿臉笑意的管家手上不情不願地接過瓶裝礦泉水和吸管，邁着大步走到了給他們備好的梯子前。

他本隻是想擡起頭估算下高度，卻不想正好撞見了一直眼睛一眨不眨地迎接着他的葉楊既期待又略顯局促的視線。視線碰撞的那一刻，葉楊的呼吸明顯一滞，緊張地眨巴了兩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

“你當心點，我……幫你扶着梯子。”葉楊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小心翼翼地說着，就要把手通過網袋的洞伸出去。

“不用。”樓璨淡淡地說着，收回視線，埋着頭慢慢爬上了梯子。他訓練有素、一直在一旁待命的保镖隊長和老管家盡管沒有收到任何指令，也早就自覺地在下面扶着了。

樓璨在隔着網袋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伸長手臂把水和吸管往上遞了去，說：“呐，接着。”他估摸着這個距離葉楊伸出手來是能接到的。

葉楊既滿心歡喜又小心翼翼的期待終于還是落了空，轉為了心酸和失望。他嘴上委屈巴巴地小聲抱怨道：“說好是喂的。”手卻老老實實地找了個洞伸了出去。

樓璨剛想說什麼，一直坐在原地靜靜觀察他們倆的劉紹禹卻在這時開了口，阻止道：“诶诶，什麼情況？你們倆知道‘喂’是什麼意思嗎？不準賴皮哈。這樣喝咱們還要吸管幹什麼呀？還要這麼高的梯子幹什麼呀？虧鄭伯特地給咱們搞了這麼個梯子來。”

葉楊立馬頓住手上動作，對劉紹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打哈哈道：“我就說怎麼老覺着哪兒不對勁呢。”他轉而将臉轉回樓璨那邊，故意用劉紹禹能聽到的聲音說：“樓璨，你趕緊的。”然後壓低聲音說：“樓璨，你越這樣在他們看來反而越暧昧，不如大方點。你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

樓璨低着頭沉默了片刻，沒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也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隻看見他在像是歎了一口氣後，往上又爬了幾步，停在了腦袋和網袋幾乎齊平的位置。

幾個小時以來，他終于在近處看清楚了葉楊這張臉，不知為何，他竟然突然有種好久不見的錯覺。他第一次看清楚了葉楊剛剛談笑間舉重若輕地抱怨的起皮的嘴唇，已經幹裂得出了血；看清楚了葉楊異常蒼白的臉色和臉上不似從前那麼光滑細膩的皮膚，應該是長時間吹風又缺水的緣故吧；看清楚了葉楊那雙原本非常漂亮的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不知是因為連日來的疲憊還是什麼，可是，他卻沒有從那雙眼裡看見疲态，反而飽含着欣喜和溫柔，閃耀着亮晶晶的光。

他說不清楚自己看到這些後是什麼心情，隻覺得胸口好悶，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揪着，有點疼。他垂下眼，緊皺着眉頭默默擰開礦泉水瓶蓋，插上吸管，遞到葉楊嘴邊，眼睛朝下看着虛空，像是在走神、發呆，又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麼。

“我現在是不是很醜？”葉楊輕聲問，聲音裡帶着自嘲的笑意，如果樓璨肯擡起眼皮看看他，會看見他眼裡無盡的溫柔。

“快喝。”樓璨把水往前送了送，催促道，視線仍然是朝下的。

葉楊深深地凝視着樓璨，寵溺地輕笑一聲，溫柔地說：“樓璨，你真好看。”聲音不知是因為渴還是什麼，有點沙啞。說完，他立刻咬住了吸管。

樓璨因為那個異常的聲音終于條件反射地擡起了頭，他看見葉楊正就着吸管咕咚咕咚地喝着水，喉結有規律地上下蠕動着；看見葉楊輕皺着眉頭，像是在思考什麼很嚴肅的事情，又像是在努力隐忍着什麼；看見葉楊眼皮向下垂着，看起來像隻是在很認真地專心喝水，又長又濃密的卷翹睫毛根部卻好像有點濕潤。

樓璨覺得他最近大概是變笨了吧，不然怎麼會突然就有那麼多搞不明白的事情了呢？尤其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了。為什麼胸口突然那麼悶？為什麼想伸手撫平那道眉頭？這段時間到底在煩悶什麼？真的隻是因為小君嗎？今天為什麼會對這個人發那樣一通完全不像自己的脾氣？到底氣他什麼？現在為什麼又好像不生氣了呢？

盡管隔着一段距離，或者更準确地說，正因為隔着這段距離，加上在這樣一個仰視的角度，劉紹禹更明顯地察覺到了那兩人間氣氛的不尋常，幾乎确定了心裡的猜測。他的心情……怎麼說呢？看着那倆人的那幅畫面吧，他莫名覺得那倆人還挺般配的，覺得如果那倆人在一起了也挺好的，反正他哥也要放下了不是？

“葉楊，”他幫忙緩和凝重氣氛道，“你可悠着點喝吧，萬一待會兒要尿尿我可就救不了你了。”

葉楊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契機，停下了“牛飲”，卻像是怕被樓璨看見什麼似的“唰”地朝劉紹禹轉過了臉去，笑眯眯地說：“終于活過來了。接下來我要吃肉，哥，你趕緊先給我挑串好的烤上！”

樓璨看着那張強顔歡笑的好看側臉，心髒不知為何愈發難受了，甚至覺得眼眶也開始酸疼了，他于是匆忙收回視線，默默走下了樓梯。

不醜。

他的喉間一直堵着這兩個字，卻最終也沒有吐出來。